笑若雨后初晴。
司洸觑了一眼昏黑的天,又看了一眼浅浅含笑的江神聆,他沉默片刻,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也放开了她的柔荑。
江神聆看他收手,缓了一口气。
司洸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了座屏,他站在侍女添香的灯罩旁,抬手随意地整理湿润的衣领,“神聆。”
江神聆才松懈的神经因他温柔的呼唤而再次绷紧,“殿下。”
司洸说:“我私库里有一对海棠镶珠簪,很衬你。你明日还在这儿吗?”
“明日我要回家了。”江神聆抿嘴浅笑,颔首低眉。
他在这里的每一刻都让她如坐针毡般煎熬,她尽力附和着,盼着他快些离开,“改日吧,殿下。”
“好。”司洸笑了笑,“改日我再寻机会来看你。”
司洸抬脚往外走去,离开了萦绕在鼻尖的那股木兰甜香,冷厉的风吹在脸上,他回头看向座屏后的身影。
江神聆依旧缩在角落,他摩挲着指腹上残留的温软,心痒痒地跳动着,她方才的笑容好似穿透了厚重的屏风展露在他面前。
他想到她的那些为了他而牺牲自己的心思,抿了抿上扬的嘴角,沉默了片刻,再次往外走去。
司洸走到门口对侍从点了点头,侍从放开了被拦住的念南。
他离开厢房后,江神聆浅浅地吁了一口气。虽敷衍过去了今日,但未来的日子才更是难熬。
她如何能从他圈好的牢笼里挣脱出来?
司洸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了雨夜里,江神聆倦怠地靠着墙,一点一点慢慢坐在地上。
“小姐。”念南匆匆跑过来,她蹲在江神聆面前语带哭腔,“殿下也欺人太甚了。”
“他惯会磋磨人,我早已知道。”江神聆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凉透,“今夜吓着你了。”
念南气愤地说:“小姐有意殿下之时,殿下对小姐爱答不理的。如今小姐无意殿下了,殿下倒不肯放过小姐了。”
“还好殿下走了。”念南回头小心地望了一眼黢黑的雨夜,压着声音说,“奴婢害怕他伤害小姐。”
“他原是想伤害我,我离间了他和周氏,他最恨人骗他,便暂缓了他们的计划吧。”江神聆无力地伸手环抱住自己的双膝,头斜着靠在手臂上,被他这一吓,不禁回忆起从前种种。
前世她有了身孕后,司洸就急不可耐地将周静惜带回了东宫。
借着让她好好养胎的名义,他将太子妃的部分权柄移交给了周静惜。
周静惜做了错事,她责罚周静惜,司洸却当众驳了她的脸,“这点小事也值得太子妃处置么?”
她滑胎后,失魂落魄,他却在周氏的殿中纵酒取乐……
他竟然能掷地有声地说他与周氏毫无瓜葛,人怎能无耻到这种田地。
她前生因为司洸丰神俊朗、身份高贵而爱慕他,如今想来不禁痛恨自己有眼无珠。
但再仔细想想,她的那些爱慕也是在母亲一遍又一遍“你未来是太子妃”的期许下形成的,她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江家的荣耀。
越想心绪越是凄迷。
“周氏?”念南想起白日赏花宴的时候,她听到贵女们在小声地讨论一人,那人便是姓周,因为周氏的父亲不过是六品官员,而其他受邀来赏花宴的女子都是在京四品以上官员家的小姐。
念南没有多问,努力扶小姐起来。但小姐无力地靠着墙角,悲哀地叹了一声气后,眼角涌出了泪花。
念南劝道:“雨夜寒气逼人,小姐若风寒感冒了,还如何有力气想办法摆脱殿下。”
江神聆回过神来,她点了点头,打起精神扶着念南的手站起来,一路走到隔间。
小季烧好了热水,换洗的衣裳也挂在了架子上。
江神聆脱下湿濡的衣裙,抬脚踩进了浴桶中,温热的水将她包围,冰冷的身体顿时热了起来。
手腕上一圈红痕,她厌恶地使劲儿揉搓,将手臂、手背都搓红了,心里的不适才稍稍止住。
念南心疼地劝了两句,她替江神聆清洗着青丝,思量再三才小心说道,“方才奴婢在外面听到了太子殿下的话,奴婢瞧着,殿下似乎……有些心仪小姐。”
“他哪是心仪我。”江神聆摇头,水汽氤氲,白皙的面颊泛起柔和的粉色,“他需要一个家世好、品性好、又得皇上皇后喜爱的太子妃替他料理琐事、管理后宫,我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原来如此,奴婢还在奇怪,殿下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念南打发小季出去收拾厢房。
念南低声说:“老爷夫人若是得知太子殿下有意小姐为太子妃,他们会逼着小姐出嫁的。小姐如何打算?”她郑重道,“奴婢都听小姐的。”
江神聆撑着额头闭目思量,司洸让她万寿节时献礼讨喜,她倒是可以称病不去万寿节,怕就怕他见她没来,再想别的借口让皇上赐婚。
“要是能在万寿节之前定下亲事就好了。”她沉思许久,脑海中浮现出那双在璀璨天光中清清淡淡的眸子。
白日的事传开后大家都会以为她心悦瑾王,她再想与其他世家子弟定亲也难了。
她不如再豁出去一把,乞求瑾王与她定下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