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快些?”陆珈谣重复着太子的话, 懵懂地望着他。
殿下站在廊上,瑞凤眼冷淡地看着不远处觥筹交错的百和殿,剑眉微扬, 大有睥睨天下之姿。
她的心小鹿乱撞,忽视了殿下让她听不懂的话, 又说:“可惜我还要过两年才能嫁进东宫。”
陆珈谣略显羞涩地放低了声音,“等我和殿下的孩子出生时, 瑾王和瑾王妃的孩子都会满地跑了吧。不过他们的孩子比我们孩子长一两岁也好, 堂兄弟间读书时还能互相照拂。”
她拧着手里的绣帕,涂得艳红的唇不住地上扬, 父亲来信说,让她努力尽早诞下子嗣,可这事情也不是她一人努力便能成功,还要殿下努力才行啊。
司洸看向陆珈谣, 她身上的香味浓烈, 似玫瑰栀子盛放到极致后的腐败气息,闻来令人胸腔窒闷。
她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袄,下搭累珠翠蓝蹙金曳地裙, 她明明有一张稚气未脱的容颜, 却画着不合年岁的厚重妆容。
髻发高绾, 髻上横插一对金累丝嵌红宝石金步摇。
一身打扮像父皇后宫里四十有余的妃子们。
他不想听到什么,她就偏偏说什么给他听。
司洸看了她两眼,她就在他面前扭捏起来, 摸头挠耳羞个没完。
但他没有忘记此刻的目的, 耐心关怀道:“你兄长可还好?”
提到兄长,陆珈谣感到气愤,“他啊, 烦死我了。”
“过往在永康城时,父亲和他的师傅们对他管教都很严格,如今留在京都,没人管他了,他整日安于玩乐,时常将青楼女子带回恭王府过夜,又约上狐朋狗友在王府里整夜地奏乐饮酒。我每日晨起,王府里便是经久不散的酒气和脂粉气,我说了他几次,他也不听话。”
司洸抬眼看了一眼周围,他们站在殿外的廊下。
宴席才过半,殿中人声鼎沸。庭院里灯火通明,只有宫女穿梭其间,端茶送水。侍从们都离他十步之遥。
司洸压低嗓音:“可惜你哥哥困在京都,没办法待在你父亲身边多学一些武功道义。”
陆珈谣也放低了声音,凑在司洸身前说:“我觉得皇上忌惮我父亲,皇上害怕我兄长也像我父亲一般骁勇,所以才将我兄长留了下来。”
司洸背手看向别处,玄金色的大袖垂在身后,“皇上毕竟是皇上,这话你对孤说可以,孤不会外传。但若让旁人听到,你可要小心自己的脑袋。”
“我也只敢与殿下说。”陆珈谣攥着袖摆,烦闷地瘪嘴,“我不想兄长留在京都,想让他赶快回去。若恭王府只有我一人,我也方便叫殿下过来喝茶。如今府里乌烟瘴气的,我都不好意思请客来玩,真是气人。”
陆珈谣看着司洸,说出大逆不道之言,“我想皇上提了两次,皇上都不许我哥哥回去。若是殿下成为皇上,殿下会放我哥哥回去吧。”
司洸没有答话,反而说:“你是未来的太子妃,太子妃的兄长该在何处,太子妃可以自己做主。”
陆珈谣听到“太子妃”三个字便心生欢喜,“要是能早些嫁过来就好了,其实过完年我就十四岁了,成亲的事,也不是非要等到及笄吧。”
司洸斜了下嘴皮,不置一词。
“说起来,还有一桩不开心的事。”殿下难得愿意听她说话,她见场面冷下来了,又赶快找了一个话题,“十五日前我去锦绣布庄挑缎子,看到了瑾王妃,她挑选布料给瑾王做衣裳,我看她挑的料子好看,我便也想买上两匹给殿下做衣裳。”
“谁知云锦只剩那两匹,被瑾王妃全买去了,我就对布庄的老板说,之后再到的云锦我全订下,老板却对我说,下一批要到的云锦,王妃初秋时就订了,这两匹是王妃初夏时订的。”
陆珈谣抱怨道:“瑾王就那般清瘦的样子,用得了多少布料啊,她买这么多做什么。”
“初夏么。”司洸下颌角稍动,面庞冷了一瞬又和缓下来,倒比他想得还要早一些。
“下一批布料什么时候到。”
“殿下问这个做什么,云锦都已经被瑾王妃订啦。”陆珈谣看向殿下,见殿下面无表情地等待她回答,她连忙扳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十日后吧。”
司洸看向殿门口,眸中光芒轻闪,江神聆从殿中出来,往百和殿外走去,瞧着是往恭房的方向。
他又看向殿外,殿外的长街上,司湛正与礼部侍郎说话。
礼部侍郎站在灯笼下的光晕里,司湛站在灯笼外,司湛穿着石青色的锦袍,不仔细看,司洸险些没有看到他。
司洸对陆珈谣道:“你先回殿上。”
陆珈谣甩开攥着的袖子,笑吟吟地说:“不嘛,我想和殿下一起回去。”
“听话。”司洸对她浅笑,“过些时日还要约你一起去瑾王府送礼,你先回去,孤还有些事情要做。”
得了下次见面的许诺,陆珈谣开心地行礼告退。
***
江神聆不胜酒力,喝了几杯佳酿后,面色酡红,眼眶也热得起了重影。
她到殿外醒酒,吹了凉风,身上的热气散去了许多。
她感觉酒热好些了,便想去恭房解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