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搪塞父母的借口,居然真的应验了?!
“她大姨妈疼得刚差点晕过去,现在站都站不起来,你帮下忙,好不好嘛?”段筱宁晃了晃她胳膊,“就剩一场了,很快的。”
商羽有点犹豫:“我不知道这边的表演曲目是什么啊……”
“你肯定会!”段筱宁直接拉上人往前面走,“没你们平时那么复杂。”
到了偏厅,商羽见到表演评弹的那个女孩。她的痛经看起来真的很严重,脸上一点血色没有,额上都沁出一层薄汗。
“弹唱就行,一般都是比较耳熟能详的曲子。”女孩气若游丝地跟商羽解释,“像《秦淮景》,《声声慢》,《花好月圆》这些都可以……”
她顿了下,抬头看商羽时眼睛有点红:“麻烦你了,谢谢啊。”
“没事。”商羽柔柔道,“你好好休息。”
她拉开身侧的小挎包,先从夹层里取出一片暖宝宝递给痛经的女孩,又在包底摸出一根簪子。
——素净的木簪,簪头雕刻一朵盛开的桔梗花。
齐腰的青丝被娴熟挽至脑后,女孩那张素净清丽的小脸完全露出来——不施粉黛,反而越发清冷。眉间朱砂痣是她唯一的装点。
有人来催上台了,商羽拿过演员的琵琶,快步往前厅走。
即将要登场时,她又顿了下,步伐放缓——再急,也不能失了该有的仪态。
这是园林最后一轮表演。夜色渐深,观众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正抱怨着,就见一抹烟紫色从屏风后徐步而出。
很年轻的女孩子,气质却非常古典脱俗——芙蓉面,细柳腰,软缎旗袍勾勒出极阴柔的曲线,不暴露,不张扬,每一步都尽显端庄雅韵。
她抱着琵琶徐步而来,仿佛穿过最漫长的时光,让人看到这座园林百年之前的光景。
刚才还要退票的游客全都不说话了。
看呆了。
商羽在椅子上坐定,脆脆细臂摆好琵琶,纤纤十指拨弄琴弦。
嘈嘈切切的前奏过后,她唇瓣轻启:“青砖伴瓦漆,白马踏新泥,山花蕉叶暮色丛,染红巾……”②
女孩一开口,就有人倒抽了口气。
太好听了。
娓娓道来的吴语,酥进骨头的软音。
就算不明其义,只要琴动声响,听的人便能感受到传统艺术的魅力。
原来,清音雅乐竟然如此美妙。
原来,这就是江南。
一把琵琶一把嗓,便能唱进所有人心里: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
月落乌啼月牙落孤井
零零碎碎,点点滴滴
梦里有花梦里青草地……”②
吴歌婉转飘到回廊上,引得很多没看表演的游客也纷纷驻足。
宗锐动了动脖子,懒洋洋地从石凳上起身。
这园子小,没几下就逛完了。
那些戏啊舞啊的,他这个俗人也赏不来。
意兴阑珊。
晃开长腿往出口走,刚出水阁,男人突然刹住脚步。
不远处有人在唱歌。
歌声仿佛从遥远的梦境中传来。
——不然怎么可能悠扬又缥缈,陌生又熟悉:
“长发引涟漪,白布展石矶
河童撑杆摆长舟渡古稀
屋檐洒雨滴,炊烟袅袅起
蹉跎辗转宛然的你在哪里……”②
男人眸光猛跳了下。
思绪未定,脚下已经再次迈开。
循声而去。
他认得这个声音。
是手机里咿咿呀呀的吴侬细语。
是引他坠入江南梦的醉里吴音。
魂牵梦绕,不知所起……
穿过长廊,绕过山池,很快到表演的厅堂。
闻声而来的人早不止他一个。
敞开的木门被堵得水泄不通,人们踮脚探头往里看,不少人还举起手机对着拍。
仗着身高腿长,男人的目光越过排排脑顶。
古色古香里,灯火阑珊处,低眉浅唱的女孩面若桃花,身裹旗袍。
长长的下摆垂至脚背,是与歌声一样温柔的淡紫色。
真的是她。
很快,琵琶声停,女孩微微一笑,起身鞠过一躬。
四周同时响起掌声与呼声——赞叹的,满足的,意犹未尽的。
烟紫色的裙摆消失在屏风后,宗锐眼眸随之一晃。
如梦如醒。
想要往里进,可往外撤的人群泄洪般将他冲得更远。
直到游客快散尽,男人才进到厅堂。
哪儿还有人影。
“诶,大爷——”宗锐转向刚进房的工作人员,“刚表演那姑娘,您瞧见哪儿去了吗?”
“桥?”手拿扫帚的老大爷瞪着他,一手指门外,“桥在外面!”
“……”
男人收起自己吊儿郎当的京腔,耐着性子放慢声音:“是姑娘——就刚才表演的那个。”
“表?”老大叔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手腕,嘟哝,“我没戴表……”
“……”
宗锐抬手抹了下鼻尖,气笑了。
跟耳背的大爷道过谢,他扭身走出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