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伊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了。
他站在书房里埋着头,太阳光从左边挪到右边,他都如木头人一样不甚在意。
脚下锈红色的阿里斯红地毯,一针一线是游牧民族手工编织的,价值连城。他想不明白,这么昂贵的地毯为什么还会有冒出来的线头,他用鞋头搓了搓,碾不平,心里也不平。
家仆帮尤利推开厚重的书房门,尤利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率先问他:“有发现?这么急着回来。”
费伊视线随着他的身影而移动:“是,重大的发现。”
“直说。”尤利至始至终没有抬头看他一眼,他坐在软椅上,又一心扑进那厚重的公文里。
“我在茂兰大峡谷前,发现了大量聚集的吸血鬼,附近应该有他们的巢穴。”
尤利点点头。
“而且,吸血鬼似乎是有意识的,我看到了他们流泪......在临死前。”
“就这?”尤利抬头。
费伊黑色的瞳孔随尤利的钢笔尖挪动,他的视线缓缓从尤利额前掉落的碎发扫视到他薄薄的嘴唇,心间的情绪就像被扔进酒坛子的泡菜,盖上碗后被迫快速发酵,呼吸都带着绵长的痛楚。
“我在想,兰斯洛特一贯有关于无条件清除吸血鬼的指令是不是走偏了,也许研究能更好地解决吸血鬼的处境。”
“以前我们不知道吸血鬼有意识,如今发现他们还残存人类的理智,是不是不应该这么......极端?”
“残存理智?”尤利皱眉,“你说的残存理智,就是他们会哭但却无法控制自己滥杀?”
“他们曾经是人类,如果我们尝试召回他们的意识而不是直接毁灭,人类和血族的关系也许会有更好的平衡方法。”费伊也不知道尤利为什么这么冰冷,他竭尽全力克制自己崩塌的神经,冷静地和尤利探讨此事。
“清除计划是我提议的,我不会向元首申请撤回。”
“为什么?”费伊嘴唇微张。
“被血族转化,就不可能再成为一个正常人,他们如今都是被别人操纵滥杀的机器,除非斩草除根,不然吸血鬼对人类甚至血族的威胁将会一直存在,人类和血族的关系也将成为不断拉长的风筝线。”尤利声音平淡,没有一丝触动。
从来没有尝试过,怎么会知道有没有用。但是费伊知道,他不可能打动尤利,上位者的决策不被蝼蚁人类撼动。情绪如泡沫吸水膨胀,此刻心中的不平,他知道不全是为那些吸血鬼而起。
还有西角楼的那一幕......
“是,我......明白了。”费伊转身。
“等等,你身体不舒服吗?”身后传来尤利的问候。
然而膨胀的情绪在费伊心底沸腾,他一步也不停地离开书房。
*
他看着花园里,尤利握着那人的手,费伊还沉浸在那人有跟他一模一样的面庞。弗纳尔也十分敏锐,余光瞥见了费伊,两人四目相对时,费伊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从那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恶意。
这个人想要什么,费伊一瞬就明白了。
他要和他抢尤利。
最恐怖的是,他对于费伊的出现毫不诧异,只有费伊自己,在有准备的情况下亲眼见到弗纳尔的出现,他的心理防线还是被短暂地击破了。
他的神情告诉自己,弗纳尔清楚地知道他的存在并且自信能赢。
费伊胃里直犯恶心。
原来过往的梦境里,所谓的弗纳尔,不是他对家主龌龊臆想下的替身,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一个人。
所以那些梦境,难道是弗纳尔的记忆吗?
每天傍晚,他趁着尤利没有清醒在他唇角烙下吻痕。费伊几乎想将胃呕出来,他想起在花园里最后弗纳尔亲吻尤利时,望向他那个凉薄又充满挑衅的眼神,气愤得手神经颤抖。
费伊睁着眼,红血丝在眼底蔓延,他已经很多天没有休息又长途奔波。但是一闭上眼,梦境里的那些画面,一遍遍提醒他,这不是梦,这是别人的回忆......
他再也不敢闭眼。
“砰砰——”房门被轻轻叩响。
费伊勉强将马甲的扣子扣上,捋了一下头发,没有很凌乱后立马开了门。
门外的奥斯卡提着一个医疗箱子,看着他红的像兔子的眼睛,一脸震惊。
“不是,你这,发生什么了?”
费伊看到他后,眼神暗了下去,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到床边躺了回去。
奥斯卡跟着进来,关了门。
“你这是去罗宁市渡劫了?看着百八十天没睡了。”奥斯卡将医疗箱放到床头边的柜子上。
“你怎么过来了......”费伊有气无力道。
“没看到箱子,过来看看你出差有没有受伤,尤利说你身上有血腥味儿。”说着,奥斯卡动手开始解他衣服。
费伊揪住领子,一脸黄花大闺女被玷污的小表情,紧盯着奥斯卡:“你别动手动脚,我自己脱。”
“还见外?”说着奥斯卡又要上手。
这次费伊直接利落地翻过床,将解下的衣服放在脏衣篓里,赤|裸着上身坐到沙发上,说:“脱了,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