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娇的手段,高出冯尧不知多少。
她又在京都经营了多年,若非如此,她又怎能有恃无恐的对待冯尧。
只是可惜,最初她用来挟制冯尧的后手,竟然成了冯尧的保命符。
她不能让自己的儿子,背负罪人之子的名声,只能用尽了全力,将冯尧运作出来。
但她终于只是个普通夫人而已,没有护短的娘家和强大的后台。
能保冯尧一命已属不易,官复原职基本无望。
冯尧被贬到北地成了一个小小的县丞,家里的莺莺燕燕没几人愿意跟去。
冯尧也不想带她们,他经此一事心中也有了别的打算。
他把两个儿子送进了官学,带着周娇走马上任了。
两人赶路很急,周娇胎带的体弱,这些年又养尊处优惯了,一路上被折腾的够呛。
冯尧也对她嘘寒问暖,却终究无法像之前那般的体贴。
当官当久了,所有的关心都流于表面,似乎他的一句问候,就成了莫大的恩赐。
以前愿意躬身前往,现在只能口头安慰
周娇并不在意,甚至连他的奉承都有些腻歪。
她这些年也想过,这要是十年前,冯尧第二次外放时,是带着自己去的任上,两人会有如今的关系么
可她心中清楚,那不是两人如此淡漠的原因。
她静静的看着让她十分陌生的冯尧,心比北地的冬天还要凉。
到底是什么让两人变成了今日这般
两人到了北地时,已经入冬。
北地的雪很大,周娇带的披风都挡不住。
她安排了亲信把北地的特产送回京都,又从京都带些货物,卖来北地,日子不好不坏,勉强维持罢了。
她原本就是有些凉薄的人,日子久了连冯尧的琐事都不再操心。
她有了时间,又重新捡起了女红,那样磨人的冬日,她坐在暖炕上,一针一线缝着给自己的披风,自己的夹袄
每一次落针都像是回忆着往昔。
她的身体在一年年的风雪中不大如前,有几次她都觉得自己怕是要熬不过去了。
可她想起了至今都不愿意原谅她的郑芸娘,想起了即将议亲的儿子,她总能咬着牙挺过一道又一道的坎。
又是三年过去,冯尧的调职遥遥无期,他心中越发焦急。
周娇亦是如此,她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可儿子的婚事还没有着落,京都的人脉几年下来,许多都淡了,让她心中也有忧虑万分。
冯母去了京都两年,一直都打不通关系。
冯尧便琢磨着让周娇回去。
可周娇知道,自己的状态即便回去,能做的也不多了。
她琢磨了两天,终于下定了决心,喊来了亲信,让他带上厚礼去找郑芸娘,她觉得这些年她年年都送过去丰厚的节礼,即便是她真有错,也过去了
郑芸娘不是绝情的人,一定只是气的狠的,她让亲信就算跪死在余岭,也一定要求她原谅。
让郑芸娘务必到京都帮她运作。
她写了一封信,信中说了这些年她的苦楚,她以这一世的母女情分,请求她帮帮自己。
周娇没有和冯尧说她的打算,冯尧还在积极奔走,两人的关系并没有那么无话不谈。
她亲自送亲信离开,冯尧见她这么正式,还以为她终于动用了那些隐藏极深的后手,心中百味陈杂。
却没想过周娇一个连娘家支持都没有的人,能有什么样的后手
周娇在亲信离了北地开始,便睡不着觉了。
北地又要进入严冬了,她白天安排人准备着过冬的东西,夜里整夜整夜的失眠。
记忆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她和郑芸娘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她眼前浮现,清晰的仿佛触手可碰。
她后悔了
后悔和冯尧离开,后悔这些年的倔强,后悔自己把日子过的这没艰难。
世人对待女子总有几分苛刻,即便是冯尧也是这样。
原来郑芸娘早就知道她会有这样一天,她守着她过了十年,把自己的苦,熬成了蜜给她看。
希望她能活的自我,活的精彩。
可她只浅薄的以为,郑芸娘交给她的只有离经叛道,却没有想过,那样“离经叛道”的郑芸娘,为什么不在周四郎死后改嫁他人。
亲信没有回来的这两个月,周娇的身形迅速消瘦了下来。
她想过他会带回来的无数种消息,原谅她,不原谅她,帮她,不帮她,甚至有一天早上,喜鹊在窗前叫的时候,她以为郑芸娘不顾旅途奔波,直接到她的面前来了。
她期盼了一天,换了两三套衣裳,等到了午夜,也没有等来郑芸娘的半点消息。
冯尧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跑来追问她缘由。
可她心中已全被郑芸娘填满,连敷衍都不愿与他敷衍。
两个月以后,北地又飘起了大雪。
她心中突然憋闷难受,披了大氅站在院子里看雪。
那天的雪,毫无美感,大风刮的兜帽翻飞,雪花落到了她的脸上,化成水,又凝成冰,一会儿功夫就把她冻透。
她就这样站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