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门的春风格外刺骨。
尤其在拓峰看着赵乘风说了:“又能怎么样?”之后。
场面上本来是崔直与三宗四人对峙,现在再次转换成了三王子与三世子的对局。
按理来说,在擂台上被打废掉的大荒三王子拓峰,应该没什么勇气再次面对赵乘风。
但现在的他,却似乎有恃无恐。
坐在车銮之中的纱帐被风吹的沙沙作响。
他那张来自大荒有着粗粝感的面庞上有些隐隐的兴奋感,还是很魁梧,但想来无论在任何人眼里似乎都没什么威慑力的身躯正在前倾。
好不容易攥紧的拳头搭在皮质裤腿上,看着赵乘风的眼眸里满是期待。
似乎在等待什么事情发生。
而此时,崔直虽然正处于义愤填膺之中,但闻言后愣了片刻,然后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赵乘风的身边,因为他怕赵乘风动手。
周天负责前来送三王子出城的徐启运也是如此,立刻赔着笑脸迎了上来,不经意间其实挡住了三世子的去路。
他们都知道,无论如何。
哪怕拓峰作恶多端。
哪怕拓峰就是画像中十二个遇害女子的元凶。
但只要没有直接证据,周天无论如何,不能让已经割让了大荒土地,象征着和平的使者,死在他即将回家的京都北城门前。
自然也是因此,拓峰才敢于挑衅将他在擂台上把他打废了的三世子。
拓峰也是因为明白赵乘风不可能现在动手,就是想要用这种话激怒赵乘风。
或者说,即便三世子动手,周天的人为了大局考虑,也一定会有人将三世子拦下来。
反正无论如何。
他就想看赵乘风气急败坏的样子。
他就想看赵乘风想杀他,却杀不了他的咬牙切齿。
作为一败涂地的失败者,他就想用这种看似幼稚的方式,在胜者那里偷到这一点点的慰藉。
虽然杯水车薪,虽然无关结局。
但只要赵乘风失态,拓峰就会很开心的离开京都。
而待他出了京都,出了周天,赵乘风自然就更无法拿他如何。
只是有些出人预料的是,崔直和徐启运的担忧有点没用。
面对三王子拓峰的挑衅,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
他还是保持着刚刚拦下马车后的平静,平静的就像静谧无风的湖面,眼神里透着澄澈,目光低视着崔直摆放着十分整齐的十二副画像,一动没动。
他甚至都没有看拓峰。
更准确的说,他直接无视了拓峰。
还问了一声来到身边的崔直:“有交代了吗?”
崔直立刻回答:“有了。”
“那收拾收拾走吧。”
崔直立刻点头,一个反身去收拾起了那十二副画像,动作没有之前的郑重与认真,甚至有些急促,因为无论如何,眼前这一切发生的根源在他,在他送了三世子二斤鸡蛋之后。
不然怎么可能有眼前这幅画面?
所以无论从周天的大局观出发,还是从朋友的角度出发,崔直都不能让三世子继续趟这趟浑水。
倒是,车舆之上的三大宗四人,此时看到赵乘风自若的神态无视拓峰的表现,心中升起警兆。
点火就着,遇事就莽,嚣张跋扈,受不了一点委屈的人,说实话,在他们的阅历中看,这种人最不可怕。
真正可怕的人,一定是吞的下委屈,还能甘之若饴,伸手敢杀人,收手能低头的人。
他们本以为,赵乘风即便不是前者,也不可能是后者。
但现在看来,他一定不是前者,但至少靠近后者。
三世子今天说是来带一个朋友,问一件事,那便就只有这件事。
无论拓峰说什么,这件事办完之后,就没有别的事。
所以,在崔直收完了画像快速跑了回来后。
赵乘风没回头,没打招呼,直接上了他的马车。
崔直紧随其后。
黑色马车的车门发出了一声轻响,马儿一声嘶鸣,便拐进了一条侧街之中。
于是,车舆上的大荒三王子拓峰就看到京都的北城门映入眼帘。
他想看到的三世子愤怒发疯的样子没有出现。
所以自然就更加看不到三世子拿他没有办法的模样。
理所当然的,就没有一点他作为失败者寻求的那么一点点慰藉。
赵乘风保持了一如既往对他的态度——眼里根本没有他。
然后仍旧以根本懒得搭理他的姿态乘车远走。
所以,这一瞬三王子拓峰无比失望,这让他很受伤。
因为这应该是他和赵乘风这位毁了他一生的仇敌最后一次见面。
未来他将没有任何机会报复三世子。
未来的他可能会成为大荒土壤中的一滩烂泥。
当然他很快收拾起了这种失望,因为随着车轮碾过了北城门的路板,车舆离开了周天的京都城。
想到身后城中的繁华,对比北撤后大荒即将面对的恶劣环境。
想着身后城中的风雪月,对比回到族群后必然会遭到的耻笑与排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