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晏榕的目光从那扇小窗移了过来,转而,弯唇极让人赏心悦目的笑了一下:“既然如此,还不快快请他进来。夜里风凉,莫要冷坏了身子。”
来喜无法知晓新帝究竟从那扇连通着承欢殿的小窗中看到了什么,只隐隐约约能看出所窥见的内容大抵令晏榕心情极好。
这个认知让来喜长长松了口气,躬身应是,很快出去将沈慕之迎进了殿中。
工部的沈学士是新帝自太子时期的心腹——这个几乎是所有朝中大臣共有的认同,而摄政王驾崩之后,沈慕之的官衔更是一跃向上,连升三级,从正三品直接坐到从一品。
除却早已卸除实权只留官位的老臣们之外,朝中的正一品唯有镇国大将军楼苍,和空悬已久的丞相之位。
新帝如此任命,丞相之位究竟落在谁的头上自然不言而喻。
一时间沈宅门庭若市,迎来送往,沈慕之成了新帝登基伊始最红的红人。
身上原本月白色的朝服更换成了从一品的墨蓝,上绣的兰草也换成了仅次于龙凤祥瑞之召的白鹤。
白鹤身形优美,高傲凛然,掠翅而飞,在墨蓝色的朝服上显得格外招人。
从沈慕之走进来时,晏榕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朝服上看了许久,然后眯了眯眼,轻声道:“这套朝服与慕之不搭,待爱卿回去时,孤命礼部重新为你裁一套官袍。”
沈慕之:“?”
若说曾经沈慕之还能勉强勘破一两分晏榕的心思,那么现在的早已一分也看不明白。
如今的晏榕虽然面上谦和温朗,可手段却比摄政王在位时期还要狠厉。
诸鹤……
沈慕之晃了晃神,半晌后才躬身行了礼:“谢皇上赏赐。”
“你我知交多年,何必如此客套?”
晏榕面上笑意温和,转身在龙椅上坐了下来,对殿下的沈慕之开口道,“慕之也坐吧。深夜前来,不知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孤?”
御书房的书案是由百年的楠木制成,书案后的龙椅上竹藤与金龙交相辉映,端得大气奢华。
三年前,诸鹤也曾坐在这里,一边伸手将厚重的奏疏退给他,一边将脚翘上桌来……
不能再想
了。
沈慕之闭了闭眼,强行将脑中的思绪压了下去。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在晏榕对面缓缓坐了下来,轻声道:“陛下,今日臣来,是因为陛下曾托付臣去查的……关于先帝与摄政王之间的关系……”
似乎觉得此事有些难以清晰说明,沈慕之微微停了几秒。
晏榕才将诸鹤捉回来不久,此刻又得了诸鹤的保证,心里自然生出一股颇有些自负的勇气:“慕之不必忐忑,孤已知晓皇叔与父皇之间并无牵扯。”
沈慕之:“……?”
沈慕之抬了下眼,像是在心里犹豫良久,最后才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东西拿了出来,对晏榕道:“陛下,此事牵扯先帝与摄政王。如今他们二人皆已故去,臣本不想多事,亦不准备将此事告知与您,但是……”
晏榕的自信仿佛中途遇冷,甚至连他的神情都凝固片刻:“如何?”
沈慕之将一本泛黄的诏书放在了晏榕面前,轻声道:“陛下,这本诏书是先帝驾崩前的另一份遗诏。在这份遗诏上,写明了要求摄政王为先帝殉葬,并且……”
放在桌上的白绢因为时间变迁而显得粗糙皲裂,就连上面先帝的字迹都已经不再清晰。
可的的确确是先帝的字迹。
大抵是即将不久于人世,先帝的手书显得潦草而歪曲,甚至其中还有一段被勾画抹去的涂痕。
晏榕一行行向下看去,终于看到最末一行。
几乎是同时,沈慕之涩然的开了口:“先帝遗诏上书……要求离王以,侧皇后的身份……殉葬。”
最后的字眼像是落进深潭中的水。
御书房内只剩下死寂。
晏榕看着面前白绢的目光中渐渐由惊诧变成幽冷,又从幽冷变成了入骨的阴郁。
他伸出手,轻描淡写的合上了面前的丝绢:“沈爱卿说笑了,孤曾见过父皇的遗诏,上面不仅写明了入葬后的诸多事宜,也写清了尊皇叔为摄政王,这断然不可能有假。”
沈慕之似乎并不意外晏榕的举动,他抬起头对晏榕道:“陛下,先帝的第一封遗诏固然不错。但依臣所见,这很可能是先帝在第一封遗诏之后反悔写下的第二封遗诏,因此……”
“不会。”
晏榕站起身,居高临下的
打断了沈慕之。
沈慕之皱紧了眉:“陛下,此事……”
“沈爱卿,你还不懂吗?孤说没有这件事,自然这封诏书它无论真假,都是不存在的。”
晏榕突然弯唇笑了一下,随即清清楚楚的开口,“皇叔是孤的,不是父皇的。”
御书房内的空气像是顷刻间凝固,又转而透出种极其逼仄的剑拔弩张。
沈慕之再次确定了在诸鹤这个名字上晏榕今后的态度——晏榕或许已经疯了,他不仅要与活人争,他也要与死人去夺。
在漫长的寂静之后。
沈慕之终于妥协的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