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房内,小心的关好门。
载汇果然已经裹着被子,蜷缩在炕边上的睡了。
金溥佑笑笑,拉开炕洞的门,塞了把柴火进去,想了想,又往里扔了几个煤核儿,这才引燃了火头。
将火拨旺后,也不急着睡,今天太累了,累到他甚至不想睡觉。
坐在桌子旁边,这桌子是吃饭用的,可在当日,晚饭后,乌雅氏会将桌子擦得干干净净,于是载汇便开始教儿子读书写字,不光教三百千,还教abcd。
为此还特地买了,进口的铅笔,当时大杂院就轰动了,大伙儿纷纷赞叹,到底是载大爷,就是不一样,是真舍得花钱也是真会花钱,一根小木棍的价钱可顶好几十个窝头呢。
这铅笔,金溥佑自然还收藏着,虽然用久了现在只剩下酱萝卜干似的那么一小节,可也舍不得丢。
他很想去旁边的柜子里,拉开抽屉,铅笔和其它文房四宝就放在里面,可实在是太累了,他甚至根本不想挪动一丝一毫。
可脑子里却一点都没停下来,随着眼神逐渐失焦,昔日的景象又浮现在眼前。
曾经也在这个时候,乌雅氏做完家务,便坐在炕上,给爷儿俩纳鞋底或者缝补衣服,载汇则拿着本《千字文》和蔼的看着儿子:“千字文比三字经和百家姓可难多了,可我的儿子,自然是没问题的,等你千字文都学完,那些报纸就全能看懂了,到时候,一般人想要骗你可再也骗不了了,这时候就能勉强称得起断文识字了,出去做活儿,工钱也能多要些。”
那时候的自己是怎么来着,先是装睡,被载汇识破后,又去乌雅氏那儿撒娇求援,不料平时向来随着儿子的母亲,此刻却和父亲站在一起,坚决要求儿子学完后才能睡觉。
小家伙这才委委屈屈坐到桌子前,跟着父亲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他眼神忽然又清澈起来,脑子在努力的回忆:“这,这究竟是我几岁时候的事情,六岁,还是七岁?”
若在以前,随口问问爸爸便是,现在……
金溥佑吹灭油灯,慢慢的爬到炕上,盖上被子,闭上眼睛,泪珠儿滑落,“额娘,我想你啊,你在哪儿啊,你看得到我们嘛,还有爸爸,爸爸,我,我指望你快点好起来啊……我一个人,我害怕……”
……
一觉醒来,又是一天。
金溥佑把昨天中午那个贴饼子留给载汇当早点,至于他自己么,忍忍也就算了。
到了面人儿林的住处,师傅已经收拾好家伙,正等着他呢……
“昨晚上我多买了俩窝头,我吃了一个,还有个归你吧……也别矫情,赶紧揣兜里,今天得去白塔寺干庙会,人多,咱们得赶紧去占个好地方,这样才能卖得出货去……”
金溥佑感激的看了师傅一眼,把窝头揣口袋,连忙要去帮着师傅拿大马扎背箱子,当学徒这点眼力见儿必须得有。
“行啦,这点东西,我还背得动,你自己把个糖葫芦草墩扛着就是。哎呦”正说着,面人儿林忽然惊讶起来“昨天你能卖掉十个?”
“是,十一个”金溥佑回答道,语气里透着自豪。
“能耐不小啊……你是怎么办到的,我原本以为能卖掉三五个就不错了。”
“哇哈哈哈哈”金溥佑学着《问探》里曹操的调调笑了两声,随即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师傅。
面人儿林听了后,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撇撇嘴“你小子真是个人才,小小年纪就知道拿话挤兑人了,哎,你这样的要是能正经进学堂,出来后肯定是当大官的料子,那个评书里怎么说来,谁谁,甘草十二岁拜相……”
“不是甘草,是甘罗,这是东周列国的故事,和药材铺没啥关系,您要听药材铺找大街上的数来宝去……”
金溥佑发现这位师傅做人厚道,性子直爽,再加上他对自己的刻意照顾,于是很快就和他没大没小起来。
“对对,是甘罗,,看不出你懂挺多,东周列国都知道,这个评书说的可不多啊……”
“那是我爸爸,以前给我讲的”金溥佑的语气低沉下来。
“走吧,还等什么啊……”面人儿林立刻昂首阔步的跨出大杂院,这阵仗不像是去摆摊奔食,倒是像是大将军出马镇守边塞。
“平则门,拉大弓,过去就是朝天宫,朝天宫,写大字,过去就是白塔寺,白塔寺,挂红袍,过去就是马市桥”
受师傅感染,金溥佑的情绪也高昂起来,嘴里哼着童谣,两人便出了门。
两人脚下都很快,半个钟头不到,就到了白塔寺门口的大街上,面人儿林支开大马扎,金溥佑老样子站在他身边。
“咱们来得早,现在人还不多,得九十点,太阳起来后,来逛庙会的才会多起来,现在正好。这个给你拿着”
说着递过去一小团面,“早晨刚蒸过,是不是摸起来和昨天的感觉一样?”
金溥佑接过,在手里团揉几下后点点头。
“昨天教你的寿星脑袋还记得么,趁着现在人少,你捏给我看看……”
金溥佑不说话,开始和面团较劲,片刻后,他自己看着作品都脸红。
寿星老儿的额头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