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个礼拜的功夫,金溥佑已然爱上了这座年轻的城市。
是的,沪上有各种不完美,比如高昂的物价,会敲诈勒索的警察,同样让人厌恶却又不得不给他们送钱的地痞流氓以至于饮食口味-什么菜里都要放“点点”糖!!
如果说,蹲个大肘子浓油赤酱的放点糖提鲜还能理解,但很快金溥佑就体验到了二十多年最大的阴影,以至于当他再和吴老板说起还心有余悸。
下午逛街饿了,打算买点东西填填肚子,恰好路过个包子铺。
他一眼就看到了在京城没见过的品种-水晶大包,上海属于江南地区,日常饮食以米为主,面食只是偶尔点缀,这让金溥佑颇为不习惯。
今天既然看到了个从没见过的稀罕玩意儿,自然是要试试看。
尤其是这包子还贵,肉包3分一个,这水晶打包竟然要4分,要知道一副大饼油条也就两分钱,这绝对是贵出天际了。
当他递给伙计四分钱言明来个水晶大包时,他分明看到了对方眼中流露出赞赏的神色,这种神色他可太熟悉了,是手艺人对自己产品自信所催生的。
“先生内行!”伙计递过来不光是热气腾腾的包子,还有一句夸奖。
正是这来自陌生人的善意,冲昏了他向来警觉灵敏的头脑,让他忘乎所以的犯下了毕生大错-在没有搞清楚究竟是什么组成成分的情况下贸贸然咬了一大口。
下一秒,金某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口腔里被前所未有的味觉刺激所震撼,这时候他的胃已经开始痉挛,如果识相点及时吐出来,倒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坏就坏在金溥佑那过分强大的好奇心上,虽然嘴里的味道他瞬间就能分辨出来,可脑海中残留的理智在告诉他“多半是舌头有点问题吧,感觉错了,这世界上哪儿有这样的馅儿,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馅儿!这包子铺老板绝对没有失心疯!那伙计满脸的自豪也不是假的,不如再仔细辨别辨别味道……”
仔细辨别的结果是……他吐得稀里哗啦,胃本来就空,这下子连胃酸都泛出去好多……
那伙计也吓傻了眼,连忙出来搀着他,另一只手在他背上不停轻轻拍着:“先生,先生,您,您没事吧……”
“你,……”金溥佑好容易缓过气来,闭着眼问,“你,你们这水晶大包的馅儿……是,是……什么做的……”
“这,这可是咱们店卖得最好的包子啊,专门是下午当茶点卖的,客人问馅儿,全天下的水晶大包都一个馅儿啊,猪油加糖。”
那伙计不明所以道:“可咱们家又特别克勤克俭,老板说了,东西一定要好,这猪油都是隔天去菜场挑最好的猪板油亲自熬出来的,糖是白砂糖加冰糖,可是一点都没有偷工减料。”
“呕……”金溥佑腿都软了,喘了两口气后他大骂:“他娘的什么全天下的水晶大包,就td你们这个邪门地方有这邪性的玩意!纯猪油加白糖作馅儿!还有王法么!你们这就是没王法啊!”
说完跌跌撞撞离开,不过多少倒也得了些好处-晚饭钱省了,该死的甜猪油的气味仿佛神出鬼没的斥候不但充满了整个口腔,甚至隐约还有顺着食道继续向深处攻城略地的意图……
回到旅店,吴老板被他的满脸菜色吓了一跳,还以为他突然得了重病,绕着弯子劝他去医院看看,当听完事情经过后,也是笑得打跌。
顺便还嘲笑金溥佑实在是不会吃,这让金溥佑对他多了几分忌惮-一个把水晶大包视为美味的人,实在是有些深不可测,进而联想到这包子铺竟然能开了好些年,并且买卖兴隆很有成为百年老号的潜质,金溥佑对上海这座城市的感觉便又更加的模糊起来,隐约中感受到了点儿阴森,不多,但足以让他后背发凉……
人生从来不是风平浪静,或者说看似的风平浪静,要么是台风的前兆,要么是暗礁的掩护。
……
第二天,也就是他到上海的第六天,在捐好了警察局的照会,交了保护费,找好了市口,甚至连出摊时午饭到哪里吃都有了预案。
金溥佑开始正式的出摊,因为今天是阴历二月初一,初一十五从来都是庙门口买卖最好的时候,他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一大早就起来,吃饱喝足后,挑了个好地方,支起大马扎摆开箱子,就算出摊了。
和在京城一样,大多数时间,他都在低头捏活儿,人叫人千声不语,货叫人点首自来,这是他信奉的格言。
一天下来,摊子前人就没断过,并且掏钱的也不少。
只是忙了都快十个钟头了,到手才2块大洋……
这已经不算少了。
可距离金溥佑的预期,落差可就太大了。
在京城,他随便哪天都能卖个五块六块的,基本上只要捏出的细活儿放个三两天就会被人买走,要不是他无法提高捏活儿速度,还可以卖更多钱。
考虑到上海的物价比京城贵,上海人也比北京的有钱,他以为至少也能打平,不料,在最热闹的庙会时节里却连北京收入的一半都不到,这太出乎意料了!!
要知道他每天的住宿吃饭就得花掉七毛多,今天是庙会才赚两块,那平时可能就一块或者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