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喝了酒,但曹默章说话语速较往常依然慢了许多,显然每句话出口都是大脑全力开动后的结果,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话说到什么地步,什么话没法说但为了交代清楚只能咳嗽一声“啊哼”外加眨眨眼,比高僧打机锋都疯。
好在金溥佑聪明,绞尽脑汁倒也听了大概七七八八。
简而言之,曹默章现在大概是带上了“红帽子”,当然这是客气的叫法,《中央日报》是直接唤做赤匪的。
上海原本是“红帽子”们的乐园,租界为他们提供了足够的庇护所,因为国民政府是不能进去直接抓人的,要抓必须得有市政府秘书处给租界方面行文,然后警察局再向租界巡捕房协调,由巡捕房捉人,捉住后租界捕房也不急着把人交给中方,而是会有个提前审讯,必须坐实了中方提出的“罪名”后才会进行移交。
这其中光公文往来就足够繁琐,何况捕房里虽然没多少红帽子却有不少同情者,在这些力量的共同作用下,要在租界里大肆搜捕红帽子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出红帽子最多的团体当属接受过西式教育的知识分子和文艺界人士,曹默章和邱丽婷完全符合要求。
当然了,光头委员长也不是废物,尤其是中统这些年非常活跃,加上国民政府对中国进行了形式上的统一,不再有大规模内战,所以也能腾出手解决红帽子。
曹默章和邱丽婷原本只是外围人物,但也被盯上了,不得已只能悄悄的离开上海,辗转去了何处,他没明说,金溥佑大致能猜到。
现在日寇入侵,委员长的反共大计便告了个段落,毕竟要联合抗日嘛。
于是,曹默章和邱丽婷便又回到家乡,开始了他们的工作。
“我敬你一杯!”金溥佑听完后,不动声色,只是将杯子高高举过头顶,这是极高的礼仪了。
“不敢当,不敢当”曹默章连连摆手“我是中国人,尽义务而已”
“嘿嘿”金溥佑冷笑“你在尽义务,可是还有赤佬模子在拖后腿啊,昨天那个乌龟王八蛋,真是天打雷劈,要不是这路人,东洋人怎么能占领那么多的地方?”
“你也关心国家大事了?”曹默章有些意外,神情间颇有一丝玩味,在他印象里金溥佑也听无线电也看报,但对于这种事情似乎都不放在心上。
以前曹默章觉得他是个可以发展的对象,出身贫穷,聪明好学,为人仗义和善,也就常常向他宣传些革命理论,金溥佑听是听得蛮认真,要知道他去黄金大戏院听梅兰芳也挺认真的……
曹默章和邱丽婷私下商议后认为,金溥佑可以做朋友,但若是要吸收还为时过早了。
不料士别三年当刮目相看啊。
“嘿嘿,”金溥佑喝得有点上头笑道“我知道你们当初的意思,可是呢,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我爹以前就说过君子要矜而不争群而不党,所以我就不喜欢抱团,在北平时算是面人儿行业的会首,但那时我推脱不得,我要是不干这个位置没第二个人能干,毕竟要自己贴钱请大伙儿吃饭的。到了上海后,这就更开心了,完全不考虑这些。”
“再说了,我也就认识几个字,能看看报纸就算到头了,这个理论,那个派别,我还真搞不懂,也是没时间搞,毕竟我得捏活儿赚钱不是……”
“可你这次帮我……”曹默章笑道
“哪,帮你这个可不是你嘴里所谓的觉悟高,这点咱们要说清楚。你,曹默章被王八蛋盯梢,并且会有生命危险,咱们是朋友,当初你是大学生,我是臭卖艺的,可你从来没有看不起我,还帮着我解决的配方的问题,这就是真朋友,咱就不说两肋插刀这种大话,可你要是有困哪,我就必须卖命!”
说完又笑道:“可是呢,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我也挺清楚”
曹默章一愣,随即道:“我就是来表示感谢!”
“呵呵”金溥佑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摆,压低声音道“行啦,我就一句话给你,今后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我也知道小日本收买了一堆地痞流氓帮他们为非作歹,可就算如此,我还是愿意帮忙,明白嘛!”
“小金……”曹默章有点激动,语气都急促起来,他今天来找金溥佑的目的当然不仅仅是致谢。
三天前一出狸猫换太子,看起来轻松,实际上是担了风险的,回去后,曹默章将讲过上报后,组织上觉得金溥佑是个可以争取的对象,利用他的社会身份和影响力是可以完成许多事情的。
故而,曹默章才来找他。
当然,来之前也犯愁,致谢不能光凭一张嘴,尤其金溥佑是江湖人就更不吃这套,卖嘴在他面前没有任何效果,别忘了论起买卖纲口金溥佑绝对是内行里的内行,只是这些年因为手艺好,卖货已经不需要靠嘴了,所谓人叫人千声不语,货叫人点首自来,说的就是他这种境界。
可现在组织的经济也困难,苏区跑了两万五千里落户到了延安,那地方穷得和什么似的,手里根本没啥活动经费,曹默章他们的经费绝大部分来源于自筹,曹默章有技术有学历,赚钱是不难,可最近组织上正在暗处进行个非常大的行动,急需大量经费,于是曹默章上缴了大部分工资后,日常花销便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