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死了。
只有鹤泽还站在池中。
黑红色的油脂覆盖在这座城市中的每一块墙壁、每一条道路上,覆盖在所有人身上。这座瞬间死亡的城市就像被火山喷发后的岩浆包裹着。
在血火之中油脂被烤的滋滋作响,腥甜发臭的油腻气味伴随着血肉熟透的焦香缓缓被风吹起来,混合成一股让人作呕的恶心味道。
主教也死了。和那座神像一样被油脂包裹着,凝结成一团漆黑发红的不明固体。
竟也能说他们像琥珀一般永恒了。
城中再没有除了鹤泽神霖之外的活物了。
他一直在笑。
那笑声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单纯发出这种声音。晶莹的生理性泪水大颗的伴随血液一同砸落,那撕扯着的笑声在风中像凄厉的哭腔。
空荡荡的。
笑声渐渐停下了,他缓缓直起身来。
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一直捂着脸,只能从指缝间窥探到那双橙色的眼睛里填满了让人脊背发凉的癫狂色彩。
甚至让人怀疑这个孩子站在这里,是否是在作为人类而存在。
慢慢放下手,他脸上面具一般的夸张笑容突兀的消失不见了。
仿佛之前的狂笑都是一场错觉。
“无趣。”
他面无表情的这样说道。甚至连语气都没有任何较大的波动。
那双眼睛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污浊的池水翻涌着,他穿越燃烧着的血火,慢慢走向爬满了油脂的纯银王座,冷漠的路过所有的扭曲的尸体,无视它们残留在面孔上痛苦惊恐的表情。
每一具尸体他都认识。甚至就在昨天那些人还在能露出鲜活的笑容和他打招呼,投喂给他新鲜水果和味道不错的小零嘴。
鹤泽从池子里爬了上来,跨过了神父的尸体。
斑驳的神殿被他抛在身后,凉薄的圣子轻蔑地把自己丢在污浊不堪的纯银王座上。
他俯视着下方地狱般的景象,脸上只有厌倦怠惰的神色。
像只傲慢的猫,像个骄矜的贵族小少爷,不谙世事。
甚至有些过于不谙世事了。
他颈间的绷带早已散开了,大片的血迹染红了纯白绣着羽翼纹路的的前襟。
这孩子满不在乎的拉扯着手腕上的绷带,将被鲜血濡湿带着温度的布条也随意的扯开。
轻蹙着眉嘟囔了一句。
“就这样,把血流干死掉算了……”
这种娇气的、带着抱怨的语气。
他明明知道自己死不掉的。就像知道这里的人明明会死掉的。
因为这就是命运的选择啊。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啪嗒——
啪嗒——
粘稠的、散发着甜美芳香的红色液体丝丝缕缕的从他搭在王座上的手腕间滴落。
每一缕都抽离身体的温度。
鹤泽还是皱着眉,脸色越来越苍白。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
好疼……
好冷……
这个六岁的孩子无意识的想蜷缩起来,然而失血过多的身体就连这点动作都已经做不到了。
这时他才真正显露出点孩子的脆弱感,不慎咬破唇角都让他濡湿睫毛。
他没有骗人,他真的很怕疼。
笨蛋希恩……到底什么时候才来啊……
他迷迷糊糊的想着,只觉得每一秒的流动都格外长。
直到面前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对方把手搭在他额头上,传递来陌生的人类的温度时,他才放心的昏迷过去。
那双眼睛……果然是很漂亮的蓝色啊。
场景再次发生转变。这次出现的地方是个小镇。
这小镇应该距离之前那座城并不远,抬头便能在群山间隙之间看到那座已经变成黑红色的尖顶城市。
鹤泽醒来时发现他躺在床上,周围没有人。身上两处较为严重的伤口被仔细的包扎起来,衣服也换了一套。
这时的时间大约是早晨,阳光从窗外洒到床头,能听到清脆的鸟鸣声。
屋里没有人。家具和摆设都很简单,从一些细节上能看出屋里只有一个人生活的痕迹。
他拉开门来到小院中,依旧没有人。
带他回来的人好像并不在家。
鹤泽推开院门,简单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朝镇上走去——在这周围只有这一位住户,其他的居民的住所与这里离得有些远,看上去像被排斥了。
果然,一进镇子他便碰上一位提着草莓出门的婆婆。
婆婆见他从那个方向来,脸色变得很奇怪,连连劝告他不要跟住在那边的房子里的人有任何关系。
在猫猫再三的追问下,婆婆拿了篮子里的草莓给他,道:“住在那个房子里的是个不祥之人,会为身边的人带来厄运和灾难。”
据说那个房子里的“不详之人”生下来便死了母亲,三岁时父亲死于一场爆炸。一对夫妇见孩子可怜便收养了他,结果在六岁那年双双死于火灾。
接着是他的老师、儿时玩伴、邻居。
“不详之人”的老师是位德高望重的玄术师,十一年前来到镇上见他有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