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天子,尤其是接近刺杀成功,在一个朝代数百年的历史里,都可以算是最重大的事件之一,这一次承德天子秋猎被刺的事件,几乎是必然要被后世写进大晋国史里头去的。
老天爷不说话,天子就是天。
现在天破了!
承德天子依旧人事不省,无人对这件事下论断,于是三省的宰辅以及六部的堂官们,聚集在了尚书台,开始对这件事下决断。
如果把皇帝从朝廷里头剔出去,这些人其实可以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议会”,是可以代表朝廷最高权力的。
六部之中的四部,是由四位皇子挂名,因此这四位皇子也都被请到了尚书台。
尚书台的尚书仆射,姓张名渠字浩然,因为其主掌尚书台,乃是当朝首相,朝野上下都尊称其为浩然公。
这位浩然公,今年也已经年逾花甲了。
因为是在尚书台议事,张渠又是首相,自然是该他先开口,此时,浩然公满脸肃然,沉声道:“国朝开国百余年,经历七帝,从未有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发生,今圣天子在朝,泽被苍生,恩抚万民,却有人做出这等令人发指之事!”
浩然公怒道:“此事,无论涉及到谁,都必须彻查到底,但凡牵扯到此事,一律夷抄三族,以示国法森严!”
这位首相发了话,其他人自然纷纷点头,只有门下侍中桓楚微微皱眉,开口道:“浩然公,那十几个刺客已经尽数伏法,这事该从何处查起?”
“就从羽林卫开始查!”
张渠面色冷然:“本官已经派人去查问过了,按照当夜的踪迹,这些人多半是从羽林卫右营负责的区域潜入进来的,便从羽林卫开始查起,扯到谁便查谁,扯到哪一层便查哪一层,把这些躲在幕后的国朝匪类,统统查出来!”
桓楚淡淡的看了张渠一眼,开口道:“那羽林卫右营的郎将李信,张相以为要不要查?”
李信那天晚上英勇护驾,是许多人看在眼里的。
说句不客气的话,当天晚上如果不是李信三个人,承德天子此时尸骨都凉了!
如果李信与羽林卫无关,这一次他就是护驾有功的第一功臣。
张浩然低头沉吟了一番,开口道:“李信此人护驾有功,暂且可以洗脱嫌疑,但是其他人一个也不能放过,这次这些刺客做下泼天大恶,如果不能正国威,正国法,朝廷法度何在?”
张渠是尚书仆射,是首相,而且这会儿又站着一个理字,桓楚拗不过他,只能摇头叹了口气:“老夫只是觉得,总有些羽林卫是不当死的,浩然公这样一刀切下去,刀下难免会有不少冤魂。”
“宁杀错,勿放过!”
浩然公面色冷然:“这种泼天大案,真冤到他们头上了,那也是他们该死,再说了,那个周大年总归是他们的同袍,检举不力,也是罪过。”
身为工部尚书的魏王殿下皱了皱眉头,缓缓开口道:“浩然公,小王的意思是,先从周大年这条线查下去,毕竟这才是罪魁,才是祸首,至于羽林卫连坐的事情,等这条线查出个究竟之后,再做决断不迟。”
兵部尚书姬桓冷冷的看了一眼七皇子,低喝道:“父皇都要被羽林卫右营给害死了,老七你还在袒护他们,当日那个李信莫名其妙第一个到场,说不定连他都跟周大年有所勾联!”
魏王殿下站了起来,闭目道:“羽林卫是天子亲率,父皇的亲军,如今父皇没有开口,你们就要动手杀了他老人家的亲军不成?”
“狗屁的亲军,哪有把刺客引进来的亲军!”
此时四皇子已经顾不得矜持风度了,他站了起来,冷声道:“依着本王的意思,这件事就应该按照武皇帝时的巫蛊案来办,牵扯到谁便顺着藤蔓摸过去,再扯出瓜苗来,一层一层杀将过去,一来是给父皇出一口恶气,二来让那些反贼知道,我姬家不是好欺负的!”
武皇帝,也就是先帝时期,后宫一个妃子在宫里埋藏巫蛊,意图魇镇武皇帝,魇镇太子,其后事发,当时刚刚一统天下的武皇帝勃然大怒,下令掀起大狱。
当时负责办案的人名叫周元礼,此人是一个酷吏,便从这个妃子一路顺着藤蔓摸了下去,藤蔓连出瓜苗,瓜苗又扯出藤蔓,周而复始的绵延下去,以至于这件事前后历经三年时间,因为这件巫蛊案,前后一共死了上万人!
这件旧事,被后人称之为“瓜蔓抄”。
承德天子继位之后,就要比先帝仁厚的多,整个承德朝也没有这种大狱产生,渐渐的大家都把二十多年的巫蛊案抛在了脑后,此时,这位四皇子,突然就旧事重提了。
门下侍中桓楚,眼皮子抖了抖,看向姬桓的眼神有些不喜。
此人若是做了皇帝,将来多半也是个暴君。
魏王殿下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低头道:“四哥要再起瓜蔓抄?”
姬桓昂起脑袋。
“有何不可?”
魏王殿下摇了摇头,转头对着张渠拱了拱手:“浩然公,朝中诸事,历来由父皇与诸位宰相决断,如今父皇身体有恙,不能视事,我们这些晚辈见识浅薄,不便插手国事,请诸位长辈决断吧。”
七皇子这一句话,就把四位皇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