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慎是十四年前,也就是承德四年的时候,才从京城赶赴南疆继任平南侯,在此之前,他一直是在京城里,扮演李淳那样的角色。
在承德四年之前,平南军一直是老侯爷李知节主事,义子李延辅佐,也就是说李延接触战阵,接触平南军的时间,远要比李慎长的多。
这位现任的兵部侍郎,在政治智慧上拍马也赶不上李慎,但是统兵打仗,确实要比李慎强上一些。
听到李慎说完这句话之后,李信闭上眼睛,把这件事前后理了一遍,过了许久之后,李信缓步走到李慎对面,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这件事我思来想后,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回来。”
李信沉声道:“此时的京城,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你现在回京,就不可能出的去。”
“你们李家,差点杀了皇帝!”
李信面带冷笑:“只要朝局稍稍稳定下来,不管皇位上坐的还是不是当今的陛下,都要举刀杀你!”
李慎淡淡的看了一眼李信。
“这是我李家自己的事情,与李郎将何干?”
“你以为我是在关心你们李家?”
“不管是不是,平南侯府的事都用不着外人操心。”
李慎面色平静。
“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郎将可以过问的。”
他们两个其实长的很像,如今李信长高了不少,与李慎已经差不多高,李慎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老年版的李信。
只不过这两个人,这辈子注定是互为仇雠了。
平南侯府的所有人,哪怕是李延与李信对话的时候,节奏都是掌握在李信手里,但是唯独面对这位平南侯李慎的时候,李信从来都没有占据过上风。
李慎从未把李信看在眼里,以他的地位,也用不着把李信看在眼里。
这一次,李信本来是要在李慎面前说几句风凉话的,但是被李慎这么轻飘飘的几句,就呛的说不出话了。
两个人的境界,还是有那么一些差距的。
“李淳死了,京城的平南侯府风雨飘摇。李延又在京城里做了蠢事,你被逼得在京城和南疆之间左支右绌,不能两顾。”
李信呵呵一笑:“你现在自然可以在正阳驿里装装样子,等你进了京,被圈在家里的时候,看你还有什么翻天的本事!”
这是他在发泄心里的怨气,或者说是另一个李信的怨气。
李信的“上半辈子”之所以过得这么惨,舅公还有母亲之所以死,面前的这个云淡风轻的平南侯,就是罪魁祸凶,所以哪怕李信已经不再是那个李信,每一次面对李慎的时候,还是没有办法平心静气。
李慎霍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冷冷的看了李信一眼。
“你若是再提李淳两个字,本将立刻就能将你在正阳驿里正法!现在杀了你,京城里没有一个人敢说半句话,你信是不信?”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人世间最难受的事情,李淳纵有千般不是,但是怎么说也是李慎养了二十年的亲儿子,儿子突然没了,凉薄如李慎,也难免会愤怒不已。
李信闭上眼睛,不再跟李慎说话。
他还不想死,最起码不想现在死。
因为皇帝是让李信带着李慎一起回京,李慎不回去,李信也没有办法回去,只能坐在正阳驿里等候。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在院子里等了一会之后,天色就暗了下来,李慎抬头看了看天色,径直在正阳驿里找了间房间歇下了,李信闷哼了一声,拿着自己羽林卫的腰牌,找到了被平南军吓得战战兢兢的驿丞,也索要了一个房间。
天知道李延什么时候能出京,承德天子会不会放他出京,这深秋露寒的,总不能让李信坐在院子里头干等着。
正阳驿是靠近京城的大驿站,房间还算干净整洁,李信没有脱衣裳,只是闭着眼睛在床上,仔细把京城里的前因后果统统理了一遍之后,在合衣而睡。
果然,一整个晚上,李延都没有能从京城里出来。
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正阳驿面前的官道上,才依稀看到从京城过来的几匹马,马匹渐渐靠近之后,才看清上面坐着李家的二爷,兵部侍郎李延。
一身黑衣的李慎,亲自出去迎接。
也穿着一身黑衣的大汉李延,从马上几乎是“滚”了下来,然后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对着李慎叩首。
“大兄,李延对你不住!”
他不住叩首,泪流满面。
李慎双手使劲,拖住了李延,低喝道:“起来!”
李延勉强站了起来,垂泪道:“大兄,李延在京城里做事不当,害死了小侯爷,还把大兄从南疆逼了过来,犯了重罪,大兄动手杀了我罢!”
李慎怒哼一声,伸手扯着李延的衣领,把他拎进了一个营帐里。
李延个子很高,比李慎还要高半个头,但是李慎拎着他,他自然不敢反抗,被拎小鸡一样拎进了营帐里,显得有些滑稽。
进了营帐之后,李慎回头对手下的亲卫沉声道:“在门口守着,五十步以内进入者斩!”
营帐里,李延低头道:“大兄……”
“莫哭了!”
李慎低喝道:“我来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