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陷入了僵持之中。
无论如何,楚贵人不能被验明身份,最起码不能在这几位宰辅面前被验明身份,不然元昭天子的声誉就全毁了!
萧正沉默了一会儿,往后走了几步,走到了天子近前,低声道:“陛下,今日事不能善了了,无论如何,这个女子不能被认出来,也不能被他们带出宫去,奴婢……准备调动内卫,请陛下圣意。”
天子看了看萧正,默然道:“他们是辅臣……”
如今朝廷里有三个辅臣,理论上来说这三个辅臣代行王事,天子未亲政之前,就是他们代理君权,京城里所有的衙门,都要归属他们节制。
萧正咬了咬牙。
“陛下,事已至此,没有犹豫的余地了,今日不管怎么样,不能由这几个人在宫里乱来,奴婢用内卫把他们看管在尚书台,只要一个晚上,这个女人的事情奴婢就能查出来个究竟,到了明日,陛下震动朝钟,提前举行大朝会,罢了这几个人的相位,到时候这件事就能被弹压下去。”
天子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
“你……去办吧。”
萧太监深深低头,回头对着几位宰辅深深低头,沉声道:“几位相公,内宫的事情,外臣不可能插手进来,否则咱家这个内侍监太监,就该撞死在这未央宫里了。”
“今日之事,兹事体大,诸位相公且委屈在尚书台一天,咱家今夜连夜把这件事查出个究竟,明日一早,一定给诸位一个交代。”
沈宽面露冷笑。
“萧公公全然不顾大晋规矩了么?”
萧正微微躬身,拍了拍手掌。
没过多久,几十个身着红衣的内卫,就涌进了未央宫,把这几个老头团团围了起来。
萧太监缓缓开口:“诸位相公自然是文章锦绣,妙笔生花,都是经世治国的大才,但是不管在哪里,手中执刀的人,讲的话才是规矩。”
“匪类巧言!”
左仆射大义凛然,抬头看着萧正,冷声道:“这天底下,最大的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圣贤留下来的道理,刀枪之利或可以逞一时之能,杀伤性命,但是终归是下流小术,不足挂齿。”
“我等今日敢来未央宫直谏天子,早就不惜一身身家性命,萧公公如果想杀,尽管来杀就是。”
左相冷笑一声:“我等皆有门生故吏,今日入宫之前,已经把前因后果悉数留给了门人,若是我等今天晚上走不出皇城,天子乱母之事就会昭之于众,我等若是死在了皇城,这桩公案便会被写进史书里,一百年一千年,也洗脱不掉!”
沈宽面无表情。
“天子乱母,拒不受谏,戮大臣于未央宫!”
这就是文人的可恶之处了,他们大多时候的确很有用,可以牧土安民,但是如果他们存起心眼使坏的时候,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人能玩的过他们,尤其是这些读书人之中的佼佼者。
他们进宫之前,恐怕不知道给自己想了多少条后路,此时一身都是刺,摸不得,碰不得。
这几句话一说出口,不止是元昭天子,就是萧正也被气的不轻,他闷哼了一声,沉声道:“只是请诸位相公去尚书台坐一坐,明日一早真相大白之后,自然就会放诸位相公回家。”
说着,萧正大手一挥,冷声道:“请诸位相公去尚书台。”
内卫受制于内卫监,内卫监又受内侍监节制,因此萧正算是内卫的间接领导,他一句话说出口,这些如狼似虎的内卫,立刻把几位宰相带出了未央宫。
严守拙被带走之前,对着元昭天子深深一揖。
“陛下,大晋开国以来,无有宦官干政,陛下不听臣言也就罢了,事事决于阉宦,要开大晋用宦官之先例么?”
严司空字字血泪。
“昔年北周宦官专权之例数不胜数,陛下要做大晋第一个昏君吗!”
元昭天子被气的脸色涨红,愤怒的拍了拍桌子。
“给朕把他们带下去,带下去!”
内卫的人立刻上来拉着严守拙离开,这位御史大夫犹自挣扎着不肯离开,几个大汉架着他的肩膀,把他“抬”出了未央宫。
这些宰辅都离开之后,坐在主位上的元昭天子,满脸铁青。
他坐在软榻上,深呼吸了好几口气,仍然不能平息心中愤怒,咬牙切齿。
“这些人,欺朕太甚!”
“欺朕太甚!”
萧正走到倒在地上的楚贵人身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抬头看向天子,缓缓叹了口气:“陛下太心急了,还有一年多时间陛下就可以亲政,不管陛下要做什么,一年多之后都可以慢慢去做,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得罪这些读书人。”
“现在,事情很难收场了……”
元昭天子咬着牙,没有说话。
他想起了李信给他的答复,让他再安心再等一年半,平稳亲政,不要心急。
但是他没有听,执意要提前亲政,如今果然出事了。
想到这里,元昭天子抬头看了萧正一眼,苦笑道:“去岁李师跪在朕的面前,要朕亲政,那个时候只要朕点一点头,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把这几个辅臣全部废掉,顺理成章的亲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