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唐醒过来。
地牢、晚上、身底下垫的是草席,黑石的墙壁阴冷渗水,铁栏外放一张矮木桌,桌上有个带玻璃罩的煤油灯,罩子被熏得一片油黑。
这是被绑架了吧?
肥唐居然不觉得很慌,一路怕死怕妖,情绪酝酿得太足,哭嚎滚爬的狼狈样都在脑子里预演过好几次了——真事到临头,反而有种“不过尔尔”的感觉。
他脑子昏沉沉的,一转头,吓得“啊呦”一声。
是阿禾,抱着膝坐在草席上,正一脸哀怨地看着他,这也就算了,关键她一个眼窝乌青,估计是被拳头砸的。
肥唐差点笑出来,但看阿禾的脸色,笑了估计要被她打,他故作严肃:“你怎么来了?”
阿禾说:“你说呢?”
不用说了,肥唐大致能想象出当时的情形:大概是为了救他吧,然后双双被擒。
他探头朝外看:这个地牢不大,有道楼梯通往外头,出口处是块盖板,估计外头挂了锁。
肥唐莫名其妙:“谁啊?谁暗算我?蝎眼?”
阿禾嗯了一声。
肥唐说:“……你不是挺能打的吗?”
阿禾没好气:“你没看到我衣服上的羽标吗?鸽子,主报信,盯梢,我又不是猛禽队的,再说了,那些人有备而来,我打不过怎么了?”
肥唐后悔:“我就应该把我们老高带出来的……”
也不对,阿禾说了对方“有备而来”,说明来一个套一个,来两个绑一双,高深的包办婚姻刚刚破裂,还是别让他遭遇又一重无妄之灾了吧。
肥唐觉得,这绑架不像是冲着他来的,他这一辈子就没怎么出过西安,在朱雀路做生意,虽然偶有亏心,但不至于得罪到蝎眼头上——这一票,要么是对付羽林卫的,要么是奔叶流西去的。
他问阿禾:“这样的绑架……以前发生过吗?”
阿禾鼻子里嗤一声:“这一阵子,我们夜巡队的羽林卫被杀了几个人,江斩的情人叫青芝,也很厉害,上次混进羽林城,重伤了我们四个人——他们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见血要命,绑架……我这种小角色也犯得上被绑架?沾你的光吧。”
那没错了,八成是冲着叶流西的。
上头似乎有动静,肥唐有点紧张,叮嘱阿禾:“我告诉你啊,如果蝎眼的人来问话,你要配合,态度要好,不要耍横。”
阿禾朝地上啐了一口:“我呸,我凭什么给他们好脸色看?”
肥唐一脸鄙弃:“你这人,能不能有点变通意识?被野狗追,要分析形势:你打得过它,就往死里打,打不过,你还要以卵击石吗?错!是不是要保存实力以待反击?”
阿禾说:“……是啊。”
“所以我们需要变通,形势不如人,装孙子赔笑脸不丢人,等它放松警惕了,你一砖头过去,再往死里打,不也一样吗?”
阿禾被他问住了:这人有时候话挺糙的,但细一回思,还真是那个理。
正想说什么,咣当一声,楼梯尽头的盖板被掀开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屏住了呼吸,目光盯着那一处不动,但外头的人像是有意要吊他们胃口,过了好大一会才走下来。
地牢昏暗,楼梯那一段就更暗,乍看到身形,肥唐一声“西姐”差点脱口而出。
旋即反应出不是:只是身形像,都是苗条高挑,但体态姿势不一样。
肥唐直觉,这女人应该是青芝。
到了近前,终于看清楚:这女人有一种独特的漂亮,眼眉细长,头发黑直垂肩,齐刘海,卷袖的白衬衫,黑色紧身背带裤,脚蹬有跟的皮质马靴。
飒爽简洁的穿着之下,妆容却极其妖媚:红唇饱满欲滴,唇线勾描分明。最吸引人的是眼线浓重,右眼的眼梢处居然挑出一只惟妙惟肖的蝎子来。
肥唐觉得,她往这走,就是烈焰红唇和一只蝎子往近前飘。
明知隔着铁栅栏,她走不进来,但她走近时,肥唐还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嗫嚅着问她:“你是……青芝?”
那女人嫣然一笑:“是啊。”
肥唐一颗心砰砰跳:青芝相当于是蝎眼的二号人物了吧,他是何德何能,能劳动她的大驾?
“你……抓我来干什么?”
青芝抬起手,她右手腕上,密密匝匝的细银链绕圈,亮晃晃的。
她手里拿着几张照片。
正对着他的第一张就是叶流西,明显是偷拍,看穿着和场景,是在昨天,逛西市的时候。
青芝说:“你应该知道,我们蝎眼的盘距地一向是胡杨城,但一年多以前,胡杨城被羽林卫烧成了焦土赤地,我们抓住了潜入蝎眼的奸细,决定吊死她以慰亡魂…
她示意了一下照片上的叶流西:“谁知道,她却莫名其妙的,在突如其来的大风沙暴里失踪了。”
肥唐说:“慢点,你等会儿……”
他觉得有必要捋一下:“我确认一下先后顺序啊,首先是蝎眼在胡杨城吊死了一百多个羽林卫,然后羽林卫报复,烧了胡杨城,再然后,你们抓住了我……我西姐,要吊死她,结果行刑现场起了沙暴,她失踪了,是这样吗?”
青芝冷笑:“羽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