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此事,齐东珠对曹寅的印象十分好。若说一开始她只是作为一个半文盲,对曹寅这样精通诗词歌赋的文艺人有一层厚厚的滤镜,如今她却被曹寅温和体贴的性格所深深吸引。
曹寅虽是封建时期的才子,却也称得上温润如玉四字。
更何况曹寅长得也俊秀,一双灵动清澈的眼眸熠熠生辉,白皙面容上棱角柔和,眉梢舒展,宛如江南翠色绵延的山岳。
在曹寅靠过来时,齐东珠微微有些脸热,连忙垂头去抱起剩下的七个还温热着的肉夹馍,而曹寅则提起了他们在这简陋的后厨里寻到的最体面的餐盒。
两人都没有伞,只有后厨之中储存食物的油布可堪遮雨。那油布不是很干净,可二人此刻也顾不上许多了。齐东珠接过餐盒,一道抱在怀里,而曹寅则撑起油布,罩住自己和齐东珠,二人便一道冲入雨中。
后厨离正院不远,可两人在门口一看,便看到正院空空如也,只得向偏院儿寻过去。曹寅心下咯噔,便知道皇上当真去巡视那些种痘病人,并未在落雨前回到正院,恐怕还有淋雨的风险。
雨势还是不减轻,他护着怀里的齐东珠,两人踩着雨水去寻。这庄子属于前朝公主,虽然已经破败不堪,但格局还未改。石桥流水都不缺,本来已经荒废的人工湖因雨水而激起了层层水纹,顺着看去,就见一高大的身影正站在湖边凉亭中避雨。
曹寅见到皇上并为在雨中奔波,松了一口气,便带着齐东珠向亭子的方向去了,余光瞥见他的同僚因不能和御驾同檐,挤挤挨挨地缩到了不远处的亭中暂避。
齐东珠鞋底儿都被雨水浇透了,踏进凉亭中,一步一个湿脚印。她在康熙的视线里,小心谨慎地将食盒放在凉亭中的桌上,作罢偷偷抬眼觑了一下康熙的反应。
索性曹寅是个伶俐人,此刻见齐东珠这么僵硬,还半句话儿都不会说,当即接手了她的差事,将食盒打开,碗碟摆开,轻声说道:
"皇上,这雨来得不巧,纳兰姑姑方才去后厨给您备了些吃食,您先垫两口吧。"
齐东珠缩了缩爪子,躲到了曹寅身后,心下因曹寅这给她贴金的说法涌起了好大的尴尬。康熙意味不明的目光扫过来,她更是头皮一紧,缩头缩脑地不敢吭声了。
康熙看着她这副德行,心下觉得她还算识趣,竟然有这种眼力见儿。他虽然隐隐觉得哪里不
太对劲,但也没有多想。他是一国之君,讨好他的人千千万万,他被人趋奉讨好惯了,自然觉得理所应当。
估计康熙做梦都不会想到,有眼力见儿的另有其人,而宫廷之中还有齐东珠这样的奇葩吧。指望不上齐东珠,曹寅亲自上手为康熙布菜。康熙抬手拦住了他,说道:“你是朕的御前侍卫,又不是朕的太监总管,这些事不需你来做。”
说罢,康熙自己拿起了碗筷,而曹寅只能退避一旁,将手放在腰间配带的刀柄上,侍卫左右。康熙倒不扭捏,他虽然早年在宫外居住,也是有诸多仆役趋奉,夹菜这等事自然不用自己做。夹了几筷子,他便嫌麻烦,将饭菜拨到了碗里,就着碗吃。
齐东珠见他没有挑剔饭食简陋,心下舒了一口气,终于将悬了半天的心给放下来了。若是她不情不愿地给康熙做了饭,还被嫌弃什么不成体统,不够规格,那她才是真正的冤大头,蒙受了无妄之灾了。
索性康熙出门在外倒也不难养活。齐东珠抬眸看了一眼正在扒饭的康熙,莫名觉得他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讲究的,原来皇帝也吃她们这些平民百姓吃的东西啊。
就在齐东珠神游天外时,雨中突然跑来一个瘦小的身影,怀里还抱着些草席。秉持着侍卫的指责,曹寅跨步上前,准备驱赶,而康熙却抬手止住了他。几人默默瞧着那瘦小的女童跑到凉亭附近,却碍于亭中高大的男子,望而却步。
那女童又瘦又黑,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大,本该是最活泼躁动的年纪,却瞧这十分呆滞,不太机灵。她不敢靠近这遮风避雨的凉亭,也不走开,只怀抱着那对她来说巨大无比的草席,呆呆地看着康熙。
准确地说,她在看着康熙手中没吃完的饭碗。齐东珠瞥了一眼端着饭碗的康熙和尽忠职守的曹寅,和曹寅对视了一眼,悄悄拿起了两人方才用作雨披的油布,溜进雨里,披到了那小女孩的身上。
那小女孩呆呆地被披上了油布,也不挣扎,瞧着也没什么反应,只是仍然用一双直勾勾的眼盯着康熙手中的饭碗。而康熙此刻端着碗站了起来,齐东珠心下一惊,生怕这封建皇帝犯了皇帝病,被小女孩懵懂的目光冒犯到,便又跑回了凉亭之中,准备寻那些给侍卫准备的肉夹馍,将小女孩打发走,免得冒犯了康熙。
可还没等她手忙脚乱地走进凉亭,便听康熙开腔道:
"小孩儿,过来。"
齐东
珠骤然看向端着饭碗,立在凉亭之中的康熙,正准备开口说点儿什么,就被曹寅轻轻扫了一眼,继而听到曹寅道:
“皇上,这大概是庄子里洒扫仆妇带进来的孩子,您瞧她手里还拿着安置病人的草席呢。这庄子收纳病患后,巡捕营陆陆续续从周遭村子里招募了些人手来洒扫煮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