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话,他也决然想不到清欢能说出这样话。
她不要他,那难道连灵俏也不要了吗!
穆云琛死心塌地爱了清欢六年,他以为往后无数个六年他也会继续爱下去,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他让那种感情变淡一分一毫。
可是在清欢说出这句话时候,穆云琛忽然觉得自己所有爱她能力都被抽空了,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力不从心。
只轻飘飘一句,却抵过当年跪雨断指决然。
她连灵俏都不要了……
她是真要他彻底死心啊。
穆云琛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清欢扬袖而去,甚至连追上去力气都没有。
清欢步速极快出了月洞门,兮姌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紧紧跟随。
“还知道跟着我?”清欢忽然停下了脚步,冷冷看向兮姌。
兮姌眉心深锁,深深低下头:“家主……”
“还知道我是你家主!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你帮穆云琛背叛我时候怎么不想想谁才是你家主!”
兮姌在清欢暴怒中立刻跪地叩首道:“家主,奴婢该死,奴婢只是看家主太苦,希望家主应心而为……”
“你给我住嘴!”
清欢怒不可遏,她不想听兮姌说下去,她不要听她理由,她不承认她害怕被她话踩中心事。
清欢忽然从腰间抽出护身匕首,抵在兮姌额间道:“若不是看在我哥哥面子上,我今日就赐你一死!”
“奴婢甘愿领罚,请家主看着世子在天之灵饶恕奴婢这一次,让奴婢陪家主继续走下去。”
清欢盯着兮姌,眼中情绪复杂至极,她紧咬着红唇,贝齿微微发抖。
这个跟了她十五年婢女啊,这是比她姐妹都要亲密人……
清欢终究下不去手在兮姌身上留下刀伤惩罚,她狠狠将匕首掷在她膝前,仰颈闭目,喑哑着声音道:“你跪着吧!”
她随即睁开满是怒火桃花眸,望着四周仿佛空无一人花园道:“你们都给我跪下!不跪够两个时辰你们是认不清自己主子了!”
清欢是真生气,没有哪个家主不恨背叛,而她身边从最信任心腹到最忠诚暗卫,竟然都为穆云琛隐瞒了数月以来持续不断“荒唐梦境”。
清欢真真是气浑身发抖,她回身一指跪在地上兮姌道:“你,还有他们,不跪够两个时辰就别来烦我!”
清欢说完要走,兮姌却不放心,喊道:“家主受伤未愈……”
清欢一计眼刀过去,冷冷道:“怎么,还要忤逆我?”
兮姌余光望望周围大长公主府,心中虽有不安却也不敢再抚了清欢之意,想来大长公主府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她这才低头敛声道:“是,奴婢谢家主责罚宽宥。”
清欢总算顺心了一丢丢,转身朝月镜湖后花园扬长而去。
真真是烦死了,一个两个三个都要气她,穆云琛、李闻玉、兮姌,都是什么鬼啊!混账!
清欢站在湖边一个人生闷气,一边气一边朝湖里扔石子,一用力还扯动了伤口,让她忍不住“嘶”一声捂了肩膀。
太气人了,太气人了,从小到大都没生过那么大气。
清欢在湖水边站了一会把这事儿前前后后想了个明白。这会儿她也不像方才那样激动,冷静下来也能辨得轻真情假意,可就是想明白了反而更生了旁气。
穆云琛这个混蛋,说到底还不是他错吗!白天一套晚上一套,看她笑话呢!什么明不明白他真心,就算他有颗真心她当真是明白,难道宇文家主就不要面子了?
说他死缠烂打,当年是而今也是,可现在呢,真要缠现在人又跑哪去了?
生气!
盛夏午后燥热气浪一浪一浪被湖上风吹过来,吹在清欢面门上又闷又晕。
清欢怀有身孕易燥易怒,今日又气性太大,此刻被暑气一蒸只觉头晕厉害,眼前白花花一片水光,周遭蝉鸣一阵一阵逐渐离她远去。
清欢觉得她可能气中暑了。
她现在身上还有个小崽崽,当年她不知道,翻山越岭折腾下来让灵俏一出生就先天不足,这一次她就算跟穆云琛结下一万根梁子也再不能伤了这小东西,她不能任性,她得回去歇着。
清欢就这么想着刚要转身,忽然感觉有人从后面走来,她回头瞬间后脖颈一痛,脚下一软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前厅开宴后穆云琛心不在焉坐在席间,时而发呆时而走神,就连给他敬酒人都看出他不对劲。
“云琛,你怎么了?”
穆云琛肩上被人一拍才怔然抬头,见他那气质洒脱小舅舅孟篆已在眼前。
“舅舅。”
穆云琛笑得牵强,胡乱拿起桌上酒杯道:“我敬舅舅。”
孟篆将手挡在了穆云琛举起酒杯上,正色道:“这是我刚放下酒杯。”
“嗯?”穆云琛这才意识到自己拿错了杯子,垂眸笑了笑放下杯子要换成自己。
孟篆拦住他道:“丹阳说你为人施政皆沉着稳重,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胆识,可如今这表现我看着却不像。”
穆云琛苦涩一笑。
他主政多年心思城府、胆识远见俱已非常人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