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另一边。
国公夫人在凉亭用灌汤包,用来吸汤汁的物什便是池边折的芦苇管子。寻常百姓家只是稀松平常的事,搁在贵族阶层便是附庸风雅的逸事。李氏吃完灌汤包后想起召唤那何娘子,却听下人说她已经离府。
贴身的丫鬟取出一张纸,“夫人,这是何娘子献给您的方子,厨娘方才交给奴婢的。”
李氏讶异,“她何时离开的?”
丫鬟说:“做完灌汤包差不多就走了,说是家里还有要事不能耽搁。”
李氏不知在想什么,对左右侍女说:“看来这何娘子倒是个实诚人。”
秘方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是命根子一样的东西,换成别人献上秘方,这会就应该在外面巴巴地等着贵人打赏了,哪里她匆匆忙忙回家,什么好处都没落着,这倒是有几分手艺人眼里只有活的秉性。
……
梁家。
何珍馐从国公府离开便去了梁家,第一批臭豆腐发酵得差不多,虽然离成熟还有一段距离,但拿出去卖也绰绰有余。发酵的过程越久,臭豆腐的味道越浓郁更好吃,但何珍馐担心没吃过它的人,很难接受它刺激的味道。
发酵出的头茬臭豆腐臭味不如老豆腐那般臭,却已具备那股鲜醇的滋味,正好拿它来试试。
何珍馐来到梁家,梁宏与弟弟梁宇在院子里闷闷不乐地喝酒。
付完黄豆的尾金、佣工工钱、盘下作坊的租金,梁家离被剥层皮也不远了。
梁宏满面愁容,跟弟弟说:“我打算将汴京的宅院连并田产变卖,跟娘子回去洛阳老家,在洛阳还有祖上留下来的一些积蓄,足以维持生计,只是二郎今后要独身在京都讨生活了。”
梁宇如今是开封府正式的巡捕一名,每月除了有俸禄外还有生活津贴、米粮果蔬领,离了兄嫂也能安稳度日。梁宇虽然舍不得兄长离开,但也没办法替他还上这笔债。为今之计只有梁宏变卖屋宅田地。
两兄弟说得几欲哽咽,真是让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何珍馐听了不由地嗤地一笑。
梁宏兄弟来不及收拾悲伤的情绪,转头看向何珍馐,忽然一哽。
何珍馐收住笑意,“别怪我笑你们,想当初我何家一落千丈,不知背后多少人嘲笑过我们,那时候可没有人能帮何家。如今你们倒是挺好命的,还有人上门主动帮忙——”
要不是正好碰上何八珍是她的姑姑,何八珍身上又有她的任务,否则让何珍馐拼了老命地给别人白干活,那是绝不可能的。就他们如今这样,反倒还顾影自怜上了。
何家人还在作坊里亲亲苦苦磨豆子呢!
“姑姑——”她呼唤了一声,“把油锅热起来!”
“好嘞!”作坊里的何八珍探出头,利落地应了一声。
她马上和工人扛了一口大锅出来,倒了小半锅菜籽油,等待油锅六分热。
何珍馐把沥干水分的臭豆腐投入油锅中,慢慢翻炸。热油滚滚地冒泡,浮在油上的豆腐被炸出一层脆脆的皮,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
那股滋味很难形容,何父嗅到那味道控制不住地“哕”了一下,头发顿时倒竖发麻。
饶是走南闯北、见识广博的的何翁翁也不住地摇头,满脸惶恐地退避三舍。
跟这臭豆腐一比,曾经那些炸知了猴、虫子简直都是小巫见大巫了。这股味道就像把屎粪下锅油炸一样!要不是孙女是老祖宗的亲传弟子,何翁翁都想把她扫地出门了。
只有何姑姑兴致勃勃地凑上去闻,她每天都掰下一点豆腐尝尝发酵得如何,自然领略过它鲜美的滋味。只有何父和何翁翁两个从没对它产生过一丝丝兴趣,每天来梁家干活犹如上坟似的痛苦。
何珍馐手脚麻利地把臭豆腐的浇头炒好,淋在炸好的臭豆腐上。
她点了何父,“爹爹,第一碗臭豆腐得你得亲口尝尝。”
何父宁愿一头在豆腐上撞死、也不愿吃这么可怕的东西。可是他看着女儿那嘴型,一张一合仿佛在念叨“一百两”,他艰难地忍下肚子翻滚的抗拒,快速夹了一块扔进嘴里,火速吞下。
豆腐臭味掩盖之下是一股极为霸道的鲜味、麻味,霎时占据了他所有的味蕾,吞下肚子后嘴里间依旧残留着那股鲜美。这一刻,火热的鲜味仿佛让世界都静了下来。
何父眼前仿佛浮现起了花开的场景,春天杨柳青青,屋里豆腐慢慢发酵、长菌丝的画面。鼻子再也闻不到臭味,而是鲜到极致的味道,昔日厌恶的那股臭味此刻竟变得不再重要。
咦——他赶紧细细地又尝了一块。
“二娘,真好吃!这臭豆腐极是鲜美!”何父回过神后,激动地说。
“爹,你也来试试,这碗给你!你一定要尝尝!”他激动地把碗里的臭豆腐推给何翁翁。
何翁翁狐疑地看着何父,半晌也没接过儿子手里推来的碗。
他怀疑何远是故意驴自己吃臭豆腐,才会这般说。但他想想自己这儿子一向老实巴交,长不出那么多心眼。于是他连忙屏住呼吸,一脸壮烈就义般地吃下臭豆腐。
可怜何父根本不知道父亲心里闪过多少弯弯,他把唯一的一碗臭豆腐孝敬给了何翁翁,而自己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