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晚霞铺在波光粼粼的湖面,黎朝普通百姓干完活陆陆续续回家。
何家的摊子被两个差役亲自送到了何家院子,摊子完好无损、一样东西都没缺,原原本本地被还回来了。
差役笑眯眯地说:“开封府的通判大人特意上都水监走了一趟,提到街道司差役乱没收摊子的事,我们大人查到你们何记的摊子,命我们还了回来。你们日后若是碰到差役乱收摊子,可以上都水监禀告我们大人。”
这和蔼的语气,同那天来收摊子的那群差役简直是一天一地。
差役走了后,何家众人欣喜地围着摊子,仿佛热烈迎接家里的一员归来似的。田秀珍拿着抹布爱惜地擦着它身体的每一寸,擦得纤尘不染。
何奶奶看着摊子差点老泪纵横,嘴里念叨着:“祖宗保佑啊……我们的摊子回来了。”
这意味着大家明天不用那么辛苦,今日何奶奶看着大家被淋成落汤鸡回来、大孙子的肩膀背着蒸笼都磨出了血泡,心里难受极了。
莲娘感激地双手合十,默默在心中谢过刘大人。如果没有刘大人,他们连都水监的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这时,何八珍与丈夫携着三百斤臭豆腐生胚来到了何家。
何八珍笑眯眯地说:“我听梁宇说他们刘大人放衙后去了都水监,我就猜你们的摊子这两日要回来了,没想到这么快。”
“你们来得正好!”何父高兴地道。
他看着那三百斤臭豆腐,摊子也回来了,正是手痒之时。他记得他们在州桥街卖臭豆腐那火热的场面,热热闹闹的生意戛然而止,换谁心里都难受。
何父兴奋地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臭豆腐和摊子都齐活了,爹,我们去州桥街摆夜市吧!”
何翁翁笑何父钻钱眼里,他忿忿地说:“你把人当驴使唤吗,这一天累都累死了!”
何父被骂了心里也舒坦,他眉开眼笑地道:“爹,卖臭豆腐不费劲,坐着也能卖。您老在家里歇息歇息,我跟大郎今夜出去。”
何嘉仁立马点头,得而复失的后果是加倍地珍惜。他恨不得抓紧时间出去摆摊,万一哪天再生出这种波折,他们不一定再有今日的运气了。
大家匆匆吃了顿午饭,睡了个饱觉。待到夜市客旅如织、繁华热闹之际,何家人推着摊车来到了夜市。
熟识的摊主纷纷向他们问好,“老何,你回来啦。”
“摊子那么快就拿回来了?”
何珍馐含笑着低头切葱姜蒜做浇头,何父把一包臭豆腐一股脑放下锅油炸,那股奇异的香味飘起之时,附近的客人嗅到臭豆腐的味道纷纷循着气味摸到了街尾。
他们惊喜地发现何记回来了,何老板脸上依旧带着憨厚可掬的笑容,何二娘子依旧在低头噔噔切菜,而何大郎在吆喝,“五文钱一碗,五文钱一碗,我们家的臭豆腐全汴京最香——”
“夸奖我们家的臭豆腐,每碗四文钱。”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食客们险些感动得热泪都要流下来了,“何娘子,你终于回来了!”
若不是怕冒犯小娘子,他们差点要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了。习惯了每天早晨来何记排队买两只灌汤包,三个素春饼。某一天他们忽然发现何记不在了,心里要多失落就有多失落。
“灌汤包我只认得何记!”
“自从你们没有摆摊之后,别人家也开始卖臭豆腐,但味道比何记差远了。”
何父被一顿马屁吹得通体爽快,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以往每碗五片的臭豆腐,他顺手多塞了一片,只收四文钱。
食肆酒馆里饮酒的客人跑出来买了几份臭豆腐当下酒菜,逛夜市的百姓闻到香味也来顺手打包一份带回去,就连刚从书院归来的学子也在排队。
排队的长龙越来越长,大娘子包油纸差点包不过来,同母亲、堂妹一起才应付得过来。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州桥街的夜市好生热闹!
果然如何父所想卖臭豆腐并不累。他们带来的三百斤臭豆腐,不到一个时辰便卖光了,何家人忙碌地收拾摊子赶回去睡觉。
这时隔壁铺子走出一位老者,他拦下了何家人说:“诸位留步——”
“我观你们在我门口摆摊已有数日,不知你们可有盘下铺子的打算,我欲要到外地投奔亲属,打算将这铺子租出去。”
何珍馐的脚步蓦然停下,回去去看这位老人,再看他背后的铺子。它原本是卖杂货海产一类的货品,店面约有一百个平方。虽然铺面略显陈旧,却不影响使用。
每逢刮风下雨时,何珍馐便很羡慕州桥街上开着的店铺。任它刮风下雨,店铺依旧灯火通明,流露出一股安定、温暖的美好。而他们却要穿上蓑衣,焦心地想着赶紧卖完包子收摊回家。
何珍馐下意识问:“租金多少?”
她曾经询问过州桥街的市场价格,似刘姐角子那般的铺子年租金大约三百两,而面前这个杂货海货铺子虽偏僻,面积却也不小,恐怕租金也不便宜。
说完,她想起铺子的租金都是按年付的,恐怕压上他们全家人都付不起面前这笔租金。何珍馐脸上不由地露出窘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