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盏河灯漂浮于河间,犹如璀璨的繁星,夜间的凉风送来淡淡的花香,耳边不断传来对岸食肆小二吆喝的声音。可是这一刻,何珍馐的五感仿佛被屏蔽一般。
她只看得见眼前的人,每一处毛孔都仿佛被放大般,看得清清楚楚。
更要人命的是滴滴清水从他如峰的眉梢淌过,因为他侧头望天的关系,有的水珠从他面庞划过,淌过唇瓣。
再顺流而下划过他的凸起的喉结,没入衣衫中。
谢肃北见那厨娘怔怔地看自己,与世上那些痴迷女子别无二般。他抹去脸上的水渍,不悦地道:“你收拾一下自己。”
正是春寒料峭时,夜间更是寒凉,何珍馐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微微的凉风吹来浑身便忍不住发抖。片刻后,谢肃北的家仆取来衣物,把衣服递给何珍馐。
何珍馐甩过头清醒了过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脑子大概是被河水泡多了,肾上腺素暴增,竟然看了人家那么久。
她坦然地收回目光,含着歉意说道:“我一时没认出大师,故而方才多看了一会,抱歉。”
“多谢求缘大师出手援助。”
按时下的民俗来看,她的打量似乎有些轻.佻,黎时的女子大概不似这般大胆。可是这能有什么错呢,这人长成这副模样,即便男男女女都忍不住多看一眼吧。
何珍馐安慰自己,基因本性如此,对于美好的事物总是忍不住多瞧一眼,卫阶当初还是因为长得过于美貌,被人看杀了。
谢肃北眉头微拧,取来衣物的暗卫暗自吃惊,何娘子……居然不认得主子?虽然不是日日相见,可是他记得昨日何厨娘亲自给主子递过膳食。
……
何珍馐落水的地方离上岸的地方并不远,何家人很快便寻来了。
他们只见何珍馐披着一件袍子,正拧着衣服上的水渍,四处空无一人。
“二娘,你没事吧?”
何珍馐说,“方才有个贵人路过,把我救了上来。”
何嘉仁把那个把妹妹撞下河的歹徒推了出来,愤愤地踢他一脚,“方才是这人故意把你踢下去的。”
何嘉信也从河中抓了一个粉头油面的男子,指着他说道:“我发现这人鬼鬼祟祟欲要接近二娘,这两人正好凑一双,不打个半残不足以解恨!”
何嘉信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心中的阴暗,没把人摁死在河里。上巳节路人醉酒跌入河中,溺水而亡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那两名男子听了何家人的话,呜呜呜地哀嚎。
何珍馐阻止说:“把这两人押送开封府,别脏了哥哥们的手。”
何嘉仁兄弟立即把人扭送了开封府,走走便踹几脚,来到衙门时这两个流.氓已经被兄弟俩踢得骨头散了架,嘴巴鲜血直流。
若是二娘没有路人相助今夜恐怕凶多吉少,想到这里何嘉仁恨不得再揍他们一顿。
戌时(夜间九点),开封府衙门有捕快值着夜班,他们正趴在桌上昏昏欲睡。何嘉仁把那两人捆绑到衙门,把人交给了捕快。
收到消息的梁宇匆匆赶来,亲自把二人拷住,连夜审问。
不审不知道,一审吓一跳。原来那粉头油面的男子是刘姐角子的少东家刘金,因何记生意日益红火心生妒忌,想要强娶了何珍馐把生意抢过来。刘金本就是州桥街一片出了名的浪.荡子。他平日惯爱欺男霸女,仗着家中在都水监有亲戚,欺负过很多摆摊的良家妇女。
然而他家中已娶正妻,有五六个小妾。
前几日刘大人走访,刘金家中那些当差役的亲戚丢了铁饭碗,羞恼之下他把主意打到何珍馐头上。他打着绝妙的算盘,倘若把何二娘娶到手,何家的真传岂不尽归刘家?
计关算尽反倒误了卿卿性命。
……
何记铺子。
何家人得知何珍馐掉到河里,一整夜都不得安宁。何父形容当时的场景,女儿落到水里,大家怎么也找不着,田秀珍又惊又怒,浑身发抖着流出眼泪。
深夜,何嘉仁兄弟回到家,把梁宇拷问的结果告诉他们,何父气得胸脯起起伏伏。眼眶发红。
“刘家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难以想象若是没有好心的路人施以援手,二娘恐怕凶多吉少。
新仇加上旧恨,何家人俱是沉默了,在沉默中压抑着爆发的怒火。
当初何家人被刘姐角子铺驱赶流落街尾摆摊,他们下意识地选择了顺从和忍让。不与他人起冲突,是他们的求生智慧。
如今何家人明白过来,一次次的忍让不会有结果,旁人不会因弱者的忍让而退步,反而会因他们懦弱而气焰嚣张。
难道因为他们弱势卑微,便要一日日地忍下所有委屈吗?这一次伤及子女,田秀珍再也无法容忍!
田秀珍气愤地问何翁翁:“爹,今后咱们何记也卖角子吧!我去买过他们刘姐的角子,味道尚可,却远称不上最佳。”
刘姐角子铺的地段好,又有街道司的亲戚在,把别人的角子馆逼得关门才有这般的好生意。
田秀珍心中琢磨,何记可以靠着卖灌汤包的人气,连带着卖掉一些角子,即便是每日仅卖一百份也足够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