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甚尔松开握紧的拳头,指缝和掌心都流着殷红的血,顺着那条短促的生命线蜿蜒向下。
就像一场最糟糕的噩梦。
醒来却发现那不是梦,而是现实。
心坠落到谷底,伏黑甚尔却出奇的冷静。
仿佛世界都陷入了无声。
那么多的咒术师家族,偏偏是禅院。
如果她真的想要离开他,去任何一个咒术师家族都可以。
唯独禅院不行。
伏黑甚尔太了解那个家族。
他想,如果她真的与禅院家定下契约,被他们当作狗,毫无尊严地利用。
或许在那之前。
他会先杀死她。
……
雨下得越来越大,九十九由基躲在小店的屋檐下,伏黑甚尔从店里走出,手上拿着一盒新买的万宝路。
他是最后一位顾客。
刚卖出店门口,杂货店就关上门,挂上停止营业的牌子。
九十九由基似乎不理解刚才伏黑甚尔说的话。
她斟酌片刻,说:“禅院家找她,与你无关,即便她不是你妻子,他们也会找到她,给她下影法咒。”
房檐聚积的雨水像散落的珠子,汇成流河。
她摇了摇头,低低地叹息:“只是没想到,你妻子性格这么暴躁,直接就捅了自己一箭,其实,还是有其他办法的。”
伏黑甚尔忽然身形一滞。
他猛的转身,眼睛紧紧地盯着九十九由基:“你说什么?”
九十九对伏黑甚尔的反应有些困惑。
伏黑甚尔握住她的肩膀,用力到指腹泛白。
九十九吃痛地皱了下眉。
半晌,她好像突然了悟,明白了为什么甚尔的反应为什么奇怪。
她没有具体地解释,而是打了个响指,蜻蜓模样的咒灵飞到伏黑甚尔面前,巨大的复眼向他重映那天的情形。
锋利的箭矢。
沾血的衣服。
消失的戒指。
……
风声雨声被扯得破碎,在耳边不断喧嚣。
血腥味裹着烟草感翻涌于唇舌间。
那些悔恨的话哽在喉咙里,堵塞在心头,像咽不下的鱼骨刺,深深地扎进血肉里。
雨水重重坠到地面,摔进泥里。
一如伏黑甚尔破碎的灵魂。
他松开九十九由基,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
其实他很清楚。
与其说是没有信任她。
不如说伏黑甚尔是不相信自己。
他不相信自己能给她美好的未来,值得她放弃一切其他选择。
尽管她从一开始就说喜欢他,可她从来没对他说过究竟喜欢哪一点。他们之间,看起来好像一直是她在追逐,可其实他很害怕,怕他所以为的爱情只是她眼中的一场游戏。
她就像天上的月亮,心血来潮降临人间,照亮他的世界,却随时都会离去。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把她留下。
伏黑甚尔身无一物,心也空落落的。
凛冬的寒风如此冰冷,落在他脸上的雨水却是温热的,像情人诀别时的拥吻。
当他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了公寓门前。
颤抖的手推开门。
那一丝丝不该抱有的期待不受控制地漫出来。
既然她曾经复活过一次,她会不会再复活一次呢。
如果他打开门,可以看到她……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伏黑甚尔怔了怔,差点以为自己走错房子。
满屋五颜六色的气球和彩带,墙面上装点着粉红色的花瓣,用蜡笔画的“happybirthdayto甚尔”。
……
今天是他的生日。
伏黑甚尔这才想起来。
他这一生过生日的次数屈指可数。
怪不得今天她穿得那么漂亮,精心化了妆,还买了蛋糕。
那个掉在地上的栗子蛋糕,味道想必一定是苦涩、甜腻的。
两种矛盾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就像伏黑甚尔此时的心情。
惠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甚尔进门的声音,他转头,看了看甚尔,又望向他身后。
“姐姐呢?”
伏黑甚尔没有说话。
电视上正在播放那座新建的游乐园广告。
那天在游乐园,他们最后玩了旋转木马。
有人说,旋转木马并不是令人愉快的游乐设施,因为坐在木马上的两个人周而复始地旋转,只能看到另一个人的背影,维持着固定的距离,永远也不会改变。
无论怎样追逐,如何等待,依旧无法触及。
……
可是,他不是没有触碰到她啊。
他曾经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她会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把头枕在他肩膀,全心全意地把自己交付给他。
在那面精致的墙下摆着一个礼物盒子,伏黑甚尔拿起盒子,拆开来。
里面一条崭新的围巾,还有一张她自己制作的卡片。
伏黑甚尔抚摸着围巾柔软的布料,仿佛听到她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说:
“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