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家属，请签字，”ICU病房走出个满脸严肃的医生，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纸。
苏曼脚下灌铅，走不动，苏妈妈只看了一眼便晕倒在苏仲兴怀里。
“求求您，救救我外婆，”苏曼哭腔很重，眼泪瞬间决堤，怎么都擦不干净。
舅舅和舅妈悔不当初，悲痛万分。
“我们会尽力抢救，但老人家年纪大了，之前感染过奥密克戎病毒，现在呼吸衰竭的厉害，肺部损伤后纤维化，就是俗称大白肺，”医生的意思，很明白。
医院有过症状，目前流感厉害，病毒感染，多器官衰竭，已经去世了不少老人。
舅舅哭跪到地上，使劲捶打自己胸口，“都是我，妈前几天感冒，吃了药说好了，没想到是感染了病毒，我该死啊！”
然后朝医生磕头，“求您救我妈妈。”
苏曼靠在墙角，面色苍白，她强作镇定，一步一步走到医生面前，接过笔，将通知书递到舅舅面前。
“签字吧，”她声音轻如羽毛，同样半跪在地上，也是双膝发软，六神无主。
里面躺着的人，是她最亲的外婆。
正在跟死神搏斗，她再痛苦也只能打起精神。
舅舅颤抖着签字。
医生转身重新迈步病房，走廊的几人，陷入巨大的悲痛和恐慌中。
阿江阿河看着这一幕，拨通穆哥的电话，焦急询问，“老板还有多久能到，少夫人这边恐怕不太好。”
电话里，穆然极度暴躁，“老板这边更不妙！你们先照顾好少夫人，老板恐怕今晚赶不过去。”
没说几句话，电话猝然挂断。
阿江阿河面面相觑。
凌晨两点
明明江城早已春暖花开，冰雪消融，如今却冷得像凛冬，走廊安安静静的，没人去休息，妈妈清醒过来，只是垂着头流泪，苏曼揽着她的肩，母女俩在等，等医生宣布抢救成功的喜讯。
病房的门忽然拉开，医生走出，拉下口罩满脸的疲累和不忍，出口的话更是如冰刀。
“抱歉，我们已经竭尽全力，肺部纤维化已经不可逆，你们进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沉寂几秒，苏妈妈哭得浑身颤抖，“妈，妈……”
苏仲兴眼中含泪，忙扶着她，去换无菌服。
舅舅瘫倒在地，无助得像个孩子，舅妈打电话让在家的几个孩子赶紧过来，甚至开始安排后事……
苏曼颓然看着医生，总觉得听不懂，人还好好的呢，前些日子打电话还说回去给她包饺子做馄饨，怎么就不行了？
怎么就要看最后一面了？
她扶着墙站好，双腿软得像面条，阿江来搀她，她摆摆手，“没事儿，我得去换衣服，见外婆呢。”
还要洗漱一下，哭得多了，眼都肿了，临进病房，苏曼还拿着冰袋敷着眼睛。
这一晚，苏曼像小时候外婆照顾她那样，给她擦脸手和脚，捧着故事书给她讲故事。
外婆被折磨的脸色蜡黄，眼皮沉重的睁不开，却还是伸出满是褶皱的手抚摸外孙女的小脸。
“曼曼哦，是我的小曼曼，长大啦，要嫁人啦……可惜外婆都看不到啦……”老人家戴着呼吸罩，说话不清。
苏曼就凑在她身边，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听。
她笑着笑着就哭了，然后抬手，指节上戴着一枚大钻戒。
“这是我和云琛的结婚戒指，我们马上就结婚了，外婆您再等等，等着看我披上嫁衣，您亲自送我出门，”苏曼眼前一片水雾，模糊了视线。
苏妈妈肝肠寸断，“妈，等以后曼曼有孩子了，还想让您给取名儿呢。”
话是这么说，可谁都知道，不过是最后的祈求。
苏曼抱着外婆，潮湿的脸蹭着她的脸，心口刺疼。
外婆说，“曼曼聪明……以后不能光对别人好还要对自己好，照顾好自己。”
苏曼重重点头，心疼的一抽一抽。
人的一生，终究都要走向死亡，从呱呱坠地就注定结局。
可这一刻，是永久的分别。
外婆的孙子孙女赶到医院，还有些关系要好的不那么要好的亲戚，平时八竿子打不着，现在却乌泱泱的出现在病房外。
因为苏曼的原因，他们想博个好感。
三点的时候，老人家的呼吸渐渐停止。
苏曼始终握着她的手，只觉得外婆身上的热度一点点消失，她努力抱紧老人家，想给她温暖。
可是无论她怎么呼唤痛哭。
老人家都没有半点反应。
呼吸仪滴的一声，呈一条直线。
几分钟后，医生宣告病人去世，并撤下仪器，提醒家属安排殡葬事宜。
苏曼浑浑噩噩，眼泪流的太多，已经哭不出来了，唇瓣被咬的出血，也觉得麻木，没有痛意。
她眼睁睁地看着医生用白布单盖住了外婆的脸，情绪瞬间崩溃，搂住外婆呜呜哭泣。
病房外，阿江于心不忍，将噩耗发给了穆哥。
晚风呼啸，倒春寒来得非常猛烈，京城忽然落了场大雨，湿气弥漫的廊下，穆然点开短信，看了一眼。
啪的一声，手机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