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浮浪的罪名,苏珩如何能担,只能将那药膏挑在指尖,缓缓触上那青紫伤处。
他既用力极轻,也动作极快,匆匆将指尖药膏,均匀涂抹在昭阳公主后背伤处后,就忙垂下眼,并起身向昭阳公主,低头拱手道:“微臣告退。”
苏珩说罢就想转身离开,可昭阳公主,却言辞凌厉地截了他的退路。她清喝一声“站住”,质问他道:“这寺中都是男僧,其中保不准就藏有色胆包天的歹徒,你身为臣子,不在这里,贴身保护本宫,要到哪里去?!”
苏珩道:“……微臣人就在门外,守卫殿下。”
“若是有人从后窗钻进呢,你如何能第一时间察觉?!”容烟为走剧情,先是冷脸不许苏珩离开,而后又微微缓和神色,似是命令又似建议地,对苏珩道,“就待在这房内,本宫至内间擦身,你就守在外间,保护本宫。”
厢房的内外间,是以一道鸦青色的垂帘相隔。同和昭阳公主面对面地独处一室相较,这样一道命令,虽仍令苏珩感到心中为难,但到底,相对前者来说,勉强能够接受。
昭阳公主缓踱进帘内内室后,躬身垂眼的苏珩,暗松了一口气,在外室的地席上,靠着火盆,坐了下来。
内室,昭阳公主似在除衣擦身,窸窸窣窣的声响,即使在外界漫天雨声的遮蔽下,依然沙沙地尽落入苏珩耳中。红光融融的火盆旁,苏珩低头执着手巾一角,想要将沾药的指尖擦拭干净。但,沾留的药膏可以拭净,可那在为昭阳公主涂药时,所留下的柔滑温凉的触感,却始终萦绕在指尖,无法拭去分毫。
一次又一次,明明指尖已无半丝药膏残留,苏珩还是在窸窣传来的除衣声中,木然且用力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他这般有些魔怔的动作,在半刻时间后,被昭阳公主的唤声截停。昭阳公主从帘后,将湿透的衣裙扔了过来,吩咐苏珩将之挂起烘烤。
苏珩放下手巾,起身将这套鹅黄色的大袖襦裙,展挂在衣架上,推近火盆烘烤。他刚完成公主的吩咐,身后帘风一动,又有新的衣物,扔到了他的脚旁,昭阳公主的声音,在后清响道:“还有这个,也一并挂上。”
苏珩将脚边那团银红色的物事捡起,准备展平挂上时,刚微一动作,即僵在了衣架前。银红色的轻薄衣物,是为昭阳公主内穿的亵|衣,生平首次触碰女子私密之物的苏珩,直感觉自己手里握拿着的,不是衣物,而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将他的手,都要灼伤了。
僵硬着动作,将这件绣着玉楼春牡丹的银红亵|衣,小心挂放在衣架上后,苏珩匆匆垂首,绕坐到火盆另一侧。他心尚未平定,昭阳公主的声音,又在帘后响起。身在内室的她,似能透帘隐约望见他人,轻笑着隔帘问他道:“为何不将身上的湿衣,脱下烘烤?怕本宫,吃了你不成?”
苏珩垂首闷着嗓音道:“微臣穿在身上烘烤,也是一样的。”
身上衣湿,而身旁火光烘灼。如是冰火两重天,苏珩身体,是又觉黏湿又觉烘热。这种说不出的难受,也像直钻浸到他的心里。他暗暗忍耐了盏茶时间,感觉这种难受,难以排遣时,室内忽有脚步声轻起,是昭阳公主,打帘从内走了出来。
苏珩惊瞥了眼衣架上挂着的全套衣裳,慌得几要夺门而出时,见走近的昭阳公主,并非身无寸缕,而是披着一床蓝面薄棉被。她将自己裹在被中,只留头足在外,玉足纤纤地向他走来。
纵是如此,苏珩也难忍心慌。他慌忙站起,在昭阳公主步步向前时,连连垂首后退。昭阳公主不似在宛月榭时步步紧逼,她在地席处就停步,一边拢着薄被坐下,一边对他道:“过来。”
苏珩僵站着不动,看昭阳公主抬眸望他,似笑非笑地道:“不吃你,只是叫你过来,帮本宫擦发罢了。”
将流瀑般蜿蜒的湿亮青丝,一缕缕地挽在手中,尽量拭净水汽后,室外的雨,也在日暮时分停了。原该候守在清凉山下的公主府人马,因见主子迟迟不下山,担心雨天主子会有危险,而一路冒雨上山,在这日暮雨停时,找到了无相寺中。
因着在出行之初,翠翘等侍从,以为昭阳公主会在别业过夜,随行的驮马担子里,既带有衣物,又带了酒食。昭阳公主新系石榴裙后,吩咐今夜就宿在无相寺中。侍卫们在寺庙内外守卫,仆妇们往寺中厨房备膳,翠翘依依地跟在公主身旁,明晃晃地意有所指道:“若是翠翘护陪殿下上山,绝不会叫殿下受伤的。”
昭阳公主笑看了翠翘一眼,还是对一旁的苏珩道:“陪本宫出去透透气。”
并不想要这等福气的苏珩,身上登时又挨了数记阴凉眼刀。
雨后的无相寺,空气清凉,草木青翠。苏珩随昭阳公主,在寺中走了一阵后,见满目葳蕤碧景中,骤然出现了一片浮红。那是一株系满了红绸的银杏树,密密匝匝的红绸愿牌,掩住了银杏树本身的夏日绿意,使之远远望去,如红云蔚霞,美不胜收。
“这是无相寺的姻缘树,树龄逾千载,雌雄同株,合抱相连,被称为连理之树”,容烟走近树下,望着满树被雨浸湿的红绸道,“每年秋日里银杏转黄时,无相寺香火最好,京城附近的许多男女,都会在杏叶金黄时,来此祈求良缘,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