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乎难不倒他。
无相寺那次,苏珩是被逼无奈的,他克制他的不愿,在权势和良心的双重压迫下,为她涂抹。而这一次,苏珩的神色虽依然是克制着,但克制的已不是无奈与不愿,而是得以服侍暗慕之人的欢喜,和因心中爱慕,意欲更加亲近但却不可冒犯的隐忍压抑。
单是涂背,苏珩表演起来,似是毫无难度。容烟见他这般有演戏天赋,遂加大了难度,翻过身来,令苏珩继续将琼脂花露,细细涂抹于她的前身。这样的画面冲击,是先前的百倍千倍,对苏珩演技的考验,也陡然提升了许多等级。
爱与欲是相伴的,苏珩若要演出他对她的爱慕,必得在这样的场景下,连欲一同演出来。可这份演绎出来的欲|望,若演得过了,会过于轻浮急色,像是他对她,仅是因色相有欲,而若为克制一些,演得淡了,又像他对她的爱慕,也淡薄无比。爱|欲相生,若爱深浓,欲|望绝不可能薄如白纸。要在实际刻骨的仇恨下,完美演绎好这样的爱与欲,难如登天。
在现实世界,身为演员的容烟,眸光悠悠地注视着苏珩,像是演艺圈的一名前辈,在看一名初出茅庐的新人。若是一名纯新人,来演这样一场戏,难度还能稍低些,因为所谓的仇恨与痛苦,纯新人仅是演绎,并没有真正背负着。但苏珩,确确实实时时刻刻都在被仇恨和痛苦所折磨,这样的他,要如何演好这样一场戏呢?
容烟以为初出茅庐的苏珩,在这样的难度等级前,至少要犹豫默思片刻,才能调整好状态,勉强演出几分出来。但,苏珩的表现,远超她的想象。几是完美的,恨被隐藏地完美,爱是涌动的,欲是干净的,渴求、挣扎、隐忍,他以游走在理智与爱|欲之间、张弛有度的克制演绎,无可挑剔地将这场戏演到了极致,完完全全以假乱真。
灵气型天赋演员,天生的影帝。昭阳公主被骗,不是这书世界的作者,为了推进剧情令她强行降智,而是苏珩完美的演技,足以蒙骗这世上任何人。昭阳公主毁了一个状元郎,却成就了未来一位明君,也激发他原先不自知的潜能,逼出了一名天生的影帝。
不得不服,容烟看苏珩的眼神,头一次不自觉地暗藏着两分尊重,一名演员,对另一名天才演员的尊重。演技考验结束,琼脂花露也已涂抹好了,她披衣起身,一壁令苏珩如常暖榻,一壁往外间去,如从前的许多个夜晚,与传来的一众奴郎,饮酒作乐。
在外间,同众奴郎寻欢说笑了小半个时辰,容烟正倚在朝秦怀中饮酒,笑看暮楚等奴郎,为她作折扇舞时,忽听得水晶帘动,见该在内室榻上安静躺着的苏珩,头一次不遵她命,擅自下榻离开,向着她与众奴郎,走了过来。
“为何不好好为本宫暖榻?”容烟执一柄洒金折扇,轻拍了拍苏珩脸颊,含笑的嗓音,隐有不悦,“怎么,本宫近来稍稍疼你一些,你就敢将本宫的话当耳旁风,敢肆意妄为了?”
“奴不敢”,半跪在她身前的苏珩,抬起双眸看她,先前因她刻意考验,而浮红的眼尾,薄红不仅未褪,还似因过度的隐忍压抑,反使得心火愈灼,而漫浸湿红至眸中,使他眼底如潋滟春水飘落着桃花。
春水桃花,看她时是滟滟流波的,但在将她身边的一众奴郎,尽收眼底时,就暗流涌动,因不甘而浮起醋味来。轻短的三个字后,苏珩微一顿,似鼓起勇气望着她,缓缓而坚定地道:“奴……奴不仅可为殿下暖榻,也可陪殿下饮酒作乐。”
容烟摇扇的手,微微一顿,看着苏珩的目光,不由深了两分。她先前,为试试苏珩的演技,而设了个香|艳之事,苏珩不仅在当时表现完美,这会子还顺杆子上爬,趁势表演他被她迷得无法自拔,在内室暖榻许久,不但无法靠时间流逝消解心念,且还因听着外面她与其他男子的寻欢声,而羡嫉吃醋地心念愈烈。在越发热烈的心念推动下,他难再压抑,头一次违背她的命令,下榻打扰她与奴郎快活,向她表陈他的心意。
一套行云流水的演绎,自然至极,毫无雕饰痕迹。容烟看着眼前的苏影帝,一边心中啧啧感叹,一边手搂着身边的朝秦,轻蔑地笑向苏珩道:“他们不仅可陪酒,还可真正侍奉,你能吗?”说着语气越发嘲讽,衔着丝毫不加掩饰的看低,“就你那孱弱身子,能行吗?”
众奴郎听公主言下之意,似是玉奴身有隐疾,互相交换的眼色,俱不由透露着喜意。而苏珩,虽因公主的话,面色飘红,但仍是坚定地望着公主,目含着羞涩与希冀道:“这两年,奴长进了。”
“长进了?”容烟神色稍正,微微坐直身体,注视着屈膝在她身前的苏珩。片刻后,她眸中浮起玩味,挥手令朝秦等人皆退,噙着笑意对苏珩道:“那让本宫看看,到底长进了多少?”
无需她下进一步更为明确的命令,这一次,苏珩主动将手搭上了衣襟。静谧的通明灯火为美玉萦拢光辉,交错陆离的光影下,衣物落地的轻微声响,如是昙花盛开。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