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宋梨云没有亲自去。
她一个女子不好随便出入守备府大牢。
那是赵廷朵大哥的地盘,若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以后提起都尴尬。
再说了,林清华还在用小顾氏母子的性命吊自己胃口,那就等他这样期盼下去吧!
阿布和宋得奎非常乐意代替她去传话,顺带看看林清远的狼狈样子。
守备府衙是以前的军营改建,没有专门的大牢。
一色的军营风格粗犷豪迈。
露天里一排小房,粗大的木栅栏打造成牢笼,将人分成男女关在里面。
虽然没有大牢的阴深恐怖,也没有想象中的污秽浑浊空气,可严寒酷暑,日晒雨淋的日子也不好受。
日头已经开始偏西,牢头才送第一餐饭来。
一桶浑浊的稀粥,一筐土豆。
每个人只能领一个鸡蛋大黑糊糊的土豆,再舀一勺清汤。
林家人哪里吃过这苦,一个个叫苦连天,女眷所在的牢笼里更是哭哭啼啼。
原本富家翁的林守拙靠坐在木栏边,对那些食物看也不看。
几天下来,他已经瘦得变了形,目光呆滞,眼窝深陷。
他自从知道这突如其来的灾祸只源于儿子参与的一件小事时,就自知不妙。
这样的事又不是第一次,可这次是新皇登基。
他虽然不是朝堂大臣,也从大哥的书信里知道一些皇宫之事。
皇帝登基就有人来人往。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边城上的小商户,会成为其中一个倒霉蛋。
当时就掌掴林清华几巴掌,若不是林夫人哭嚎抱住,他就想把那惹祸精打死。
商户地位低,平时尚需小心谨慎,这个孽子不仅没有收敛,居然跑去七里县招惹江丰。
江丰可不是一般的七品小官,那可是从大理寺出来的京官。
这还不算什么,在林府被封的第二天,林守拙得到真正的噩耗。
府衙里当书吏的小弟传来消息,不仅他被解了职务,京中大哥也在家闭门思过。
小弟要自己找到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会让一大家族都受连累!
林守拙自知难以全身而退,赶紧烧了家里账本,消灭有可能的把柄。
最让他揪心的还有亲家齐东元的态度……
齐家虽然有人过来,可话里话外都是要自己承担全部责任,显然是没有施以援手的意思!
全部责任!
林守拙冷哼一声:要得富走险路,发财方法从来就是刑法第一条。
齐家每年去草原收购贩卖货物,其中夹带着多少精铁,他齐东元不说,就没有人知道吗?
还有……林守拙心中一颤,压下脑海中那些令人恐怖的画面。
自己是得独自承担后果了,要是那事被人知晓,自己林氏满门都得人头落地!
林守拙额角冒汗,他睁开眼,看一眼自己的家眷。
此时林家众人还在因为饭食的不满在叫喊着。
嫡子林清华抱着头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庶子林清远坐在旁边摆弄三个土豆,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只能隐约听到几个字,什么“……烧烤味的薯片”
这儿子是傻了不成?
林守拙只有这两个儿子,心中哀冰凉:家里那么多女人,偏偏只有两个儿一女,满屋小妾再没有添过人口。
他当然清楚为什么没有子嗣,正妻对自己几个妾室不满,一碗一碗的避子汤没断过。
尤其是最温婉可人的柳姨娘,才生下林清远就喝了绝子汤,以后再没有生育。
想到柳姨娘,林守拙又有些惋惜:庶女回来不住家里,突然要住别院,她也跟着去小住两天。
身为妾室不能出门外宿,还是林清远去夫人跟前求恩典,说姐姐身体不好,不方便住家里家,让柳姨娘去照顾两天就回来。
偏偏娘俩出门,官兵上门,以后就是逃脱追捕,也无家可归了。
林守拙看一眼正抱着半生土豆啃的林清远,心中冰凉化为怒火,恨不得一脚踹去。
嫡子虽然给家里惹祸,也是想为家多谋财路。
而这个庶子文不成武不就,就连家里产业都操持不得,整日只知道留恋花楼,给林家抹黑。
他那恶劣的名声,连那些小家碧玉都不愿意联姻。
若不是看在柳氏对自己的温存好意,早将他逐出家门。
林守拙在暗自神伤,林家人熬不过肚子饿得慌,已经开始吃东西。
又是一通混乱。
饥肠辘辘中,几个妾室不再惧怕正妻林夫人的呵斥,不愿意吃土豆要哄抢那几碗稀粥。
抓头发扯衣服,上演着全武行,再不是昔日林府家里的那些姣俏佳人,全部成了尖牙利爪的妖精。
没有惯用的丫鬟婆子在旁边,林夫人也无法管束这些小妾,只能拍着木栏对林守拙这边喊:“守拙,你看看,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贱皮子是想翻天了!”
林守拙闭上眼,对旁边的哭闹怒骂充耳不闻,只没头没脑低语一句:“天就要黑了!”
哭闹声里,纨绔公子的林清远依然闷声不吭吃那半生不熟的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