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样刊说道,“这里,我需要的是描述小麦和各种蔬菜价格变动的直白信息,而不是用咏叹调来描述白水河在历史上的变迁,这里,我要的是新城区的扩建新闻,而不是讨论南境贵族有多少种纹章变种,还有这里——人们不会对如何把一整瓶红酒拿来给牛排调味感兴趣,他们更关心的是怎么烙饼,怎么收麦子,以及怎么把麦酒里的残渣过滤干净。当然,并非是你所写的这些东西没有价值——这些东西在很多领域都是有用的,但这份报纸里,暂时还不需要它们。”
听着高文一条条描述真正的大众报纸需要什么东西,戈德温脸上的表情慢慢复杂起来,到最后他终于有机会说话了,他几乎没法控制自己的语气:“领主大人,如果按您的要求,这些文字岂还有丝毫优雅可言?这些印着文字的纸也完全失去了知识的高贵性!您是要我用这些纸张和文字,用羽毛笔和墨水,来写一写农民是怎么把甜木根从地里拔出来的么?”
“如果现在是秋天,那你就应该写这个,”高文向后靠在椅子靠背上,“而且我提醒你一句,戈德温先生,甜木根是不能直接从地里拔出来的——必须用铲子挖,否则它会全断在地里。”
那位来自王都的学者脸上闪过一丝微红,他纠结了片刻,然后摊开手:“恕我直言,领主大人,如果您要的是这样的东西,那您应该找一个农夫来写,或者一个杂活仆役……”
“那可就真的要有文法错误了,”高文淡淡地说道,“戈德温先生,看来你不适合这项工作,你可以离开了。”
名为戈德温的王都学者脸皮微微抖动了一下,并略微挪动了一下脚步,随后他在这个姿势上纠结了好几秒钟,终于还是在高文面前弯下腰去,语气复杂而沉重:“抱歉令您失望了,这非我的本意。”
在戈德温?奥兰多离开书房之后,琥珀的身影渐渐在高文身后的空气中浮现出来。
高文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这位学者的资料。”
“王都‘文法研究会’和‘历史书记会’的成员,在文学、历史以及纹章学领域很有建树,他是这一批王都学者中较有名望的,为了来南境,他放弃了在两个学术协会中的前途以及一份收入颇高的顾问工作,原因是他对塞西尔开拓领有着巨大的好奇,以及他对你本人的好奇——我刚才说过,他是研究历史的。”
高文若有所思:“……研究我的历史么?”
“差不多可以这么说,”琥珀撇撇嘴,“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都算是‘历史再现’,至少他自己恐怕是这么认为的。他在这儿算是如鱼得水得偿所愿了,除了在报纸上栽了个跟头之外。”
高文心中一动,然后就冒出个念头:这位历史学家要真按着现在塞西尔领的发展形式以及“高文?塞西尔”揭棺而起之后的言行来研究,当做参考资料给历史书查漏补缺的话,那他的历史研究可就真的毁了……
然后他摇摇头,把不着边际的联想甩出脑海,轻声感叹了一句:“这样的人是有用的,他能来南境也不容易。”
“他的情况在这一批从王都来的学者中并不少见,”琥珀点点头,接着说道,“他们虽然已经进入各个部门,并在大部分情况下适应的很好,但从另一方面,他们又和这片土地上的‘新秩序’格格不入。学者是一个很特殊的群体,他们和工匠、机关师这样的手艺人不同,他们有知识,有自己成熟且稳定的逻辑,而且他们往往很骄傲——大部分学者同时也掌握了一部分超凡领域的知识,或者自己就是较为低级的超凡者,这也是他们骄傲的资本。”
“但这些掌握知识的人,必须成为塞西尔的助力。”高文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