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檀正是在蹿高长个的时候,半年不见,已经快赶上爷爷的肩膀高了。
远看着亭亭玉立,往后绝对是大家闺秀。
许彦柏原本该坐主桌陪姥爷,但因今天的客来头都不小,不乏锦城本地有名望的政商。他一个小辈扮不上主角,便留出了位置,和稍微熟络些的林文彬一家坐了一桌。
入席后,林悠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小檀,许彦柏也发现了,“是不是和我舅长得不像?”
“嗯。”
小姑娘年纪还小,没到长开的时候,但五官怎么看都说不得像。
许彦柏为她解惑,“是领养的。”
这事在訾家不是什么秘密,他们原也不打算一辈子都瞒着小檀,只是顾虑孩子尚小,没有张贴启示奔走相告罢了。
但这却是林悠没想到的。
“……领养?”
“嗯。地震孤儿。”
四个字,足以概括其中故事。
林悠相信,他对小檀的感情一定与亲生无异。
他爱惜那只抱枕,甚至不惜花钱将它买回来,想来无论是东西还是人,都对他十分重要。
肖冉迟一步赶到宴会厅,黑金皮包挎在肩上,上头系一条马具图案的丝巾,风风火火入了场,首要任务便是去到訾崇茂身边亲切问候。
訾崇茂难得见一回肖冉和小檀,留人聊了好半晌。
訾岳庭看似在客人间斡旋,但视线自打小檀来后,就没离开过母女俩,不过是犹豫多时,才抬步去到主桌。
小檀不怎么爱说话,只知道拉住爸爸的手,害羞地笑。
訾岳庭目光温柔,摸摸她的头顶,弯腰低语。
若非清楚其中关系纠葛的人看了,根本也不会觉得这是演出来的一家三口。
林悠不敢再多投掷目光。酒席上了凉菜,她夹一筷海蜇皮放进嘴里,越嚼越不是滋味。
作画环节由宁远鹏负责主持,跃跃的氛围中,訾岳庭却不知何时没了人影。
林悠悄悄在宴会厅里看了一圈,肖冉在,小檀也在。
她猜他多半是去外头吸烟了。
宴会厅的大门被推开条缝,再回来时,訾岳庭身边还有一位中年男人。
许彦柏朝他们招手。
来人是许**。因下午有个党组会议,所以来迟半个钟。
儿子和女婿,一个混官场,一个混艺术圈,都谙熟酒席规则。开席后便挨桌打圈敬酒,一桌都没怠慢。
乍一看真当是酒场好手,孰知在宴会厅外,两人偷摸着一人吃了一片解酒药。
本该其乐融融的寿宴,未料半程老爷子突然黑了脸。
也不知是谁在訾崇茂耳边吹了阵风,捅漏了訾岳庭和肖冉离婚的事情。老爷子下午才捡起期待,以为抱孙子指日可待,马上被浇一盆冷水,脸上的恼心不悦藏都藏不住。
后半程,哪怕再亲近的晚辈上前敬酒,訾崇茂也都绷着脸,应和几声,脸色难看至极。
家事到底是家事,不便放在宴席上敞开谈,訾岳庭又是主陪,爷俩这么僵着实在不好看。许**只能适时顶上去,装作相安无事,与众人赔笑,“咱爸可能是累了。”
调头又与訾岳庭道:“你和肖冉先走吧。”
訾岳庭一言不发离席。
“是你告诉爸的?”
“我?我给自个儿找不痛快。”
“难道是宁远鹏……”
“是小檀说的。你爸也不蠢,他早看出来了,不过没当面拆穿我们罢了。”
宴会厅外的花坛边,两支烟,两束人影。
林悠是那无人知晓的第三者。
她借由去洗手间,一直跟到了这里。用这种卑微的路径,躲在酒店的石柱后听人窃语。
来往有车经过,他们的对话时断时续。
“……你爸无非是想抱孙子,其实和谁生的,都一样。”
“你呢?”
“医生说我还能生,但是有风险。我想想算了,不折腾了。”
訾岳庭没说什么。
肖冉抓了抓头发,越说越心烦,“我也不想一年回国三五趟,是小檀每天都在念你。”
“我没办法经常出国。”
除了工作,签证也是原因之一。
顿了会,訾岳庭又问:“你没想过回来?”
“移民都办好了,你说呢?”
肖冉吐雾,摇头,“我对锦城本来就没什么感情,也不想跟你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同一个圈子里。”
訾岳庭费解,“你不至于这么恨我。”
肖冉闷在心里笑了一声,看着他,“那是因为你不懂。到现在你也不懂,我为什么要离开你。”
林悠背靠石柱,心绪驳杂。
“二十五岁遇见你的时候,我很清楚,这就是我想要的男人,这个想法从来没有变过。但我不能靠自欺欺人活着。说到底,是我不够自信,不相信你会爱我的缺陷……
你永远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送我去医院的路上,你可以一句话都不说;难得陪我逛一次商场,你就只坐在休息区等;我换了新发型,可以半个月都不被你发现;我说要离婚的时候,你甚至没有挽留我……”
肖冉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