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后,京师又值一年乞巧佳节之际。
燕世子尉迟靖在滇境赈灾有功,且平安归返京师,太后在大内的泰和殿,代病中的皇帝对尉迟靖进行了褒奖。
赐其黄金万两,并命吏部拔擢尉迟靖为本朝的正二品工部尚书。
尉迟靖在入禁城前,就已经换好了凛正的绯色官服,待手持笏牌跪地,恭敬地对太后谢恩后,男人清俊的面容却并未有得到封赏后的欣喜,反是略显沉重。
自一个时辰前,从永定城门打马入京后,尉迟靖的心中不知为何,竟是生出了某种难以言表的不安之感。
总觉得在他去滇境后,京师就发生了些什么事,且这件事情还与他的那个美妾蓁蓁有关。
故而尉迟靖甫从皇宫觐见完太后,就没敢再过多地耽搁功夫,从午门而出后,就快马加鞭地赶回了藩王世子在京中的府邸。
尉迟靖此番归来,比离京前清减了些,肤色也比之前晒得略深了些,显得整个人骨骼清矍,五官也更硬朗,温润气质渐褪,却更添了些男子气概。
待他进了正厅后,内侍的丫鬟们便恭敬地唤了声:“世子。”
尉迟靖的神情还算平静,他略扫了一番厅内的布景后,便淡声问向其中的一个丫鬟:“蓁姨娘怎么不在?”
那丫鬟的神情微有闪躲,待唇瓣微启后,只颤声回道:“蓁…蓁姨娘她……”
见丫鬟欲言又止,尉迟靖的心中倏然闪过一丝可怕的念头。
他平素的性情一贯冷静自持,可在听罢了那丫鬟的回话后,却难能在下人的面前展露出了焦急,甚至是阴沉的神情。
男人眉宇紧蹙,厉声又问:“蓁姨娘到底怎么了?”
尉迟靖平素待人和煦,看似是温文尔雅的一个贵公子,实际上却是个城府极深的笑面虎。
这样的人,平素极少动怒。
一旦真的与人动怒,是比修罗阎王还要更令人心生怖畏的。
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后,这才将尉迟靖去云南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同尉迟靖讲了一遍——
“……蓁姨娘从留远侯府受辱回来后,就被…自称是她义姐的镇国公夫人沈氏接走,说要让她在公府小住一段时日。等姨娘随着夫人走后,奴婢也派人去接过姨娘,可姨娘却不肯再回府上住。镇国公在京师的权势世子您也清楚,他若是想让人将姨娘带走,皇上和顺天府的府尹也拿他没有办法。”
丫鬟哆哆嗦嗦地说罢,尉迟靖的眸色也复杂了许多。
此番南下去滇境,尉迟靖也是经历了无数的艰难险阻,甚至还曾遭到过数次刺客的暗杀。
可是每一次,他都能侥幸生还。
就算在赈灾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些很难解决的棘手问题,尉迟靖也能神奇般地遇到高人指点。
他身上发生的这些事,绝对不是巧合,而是有人特意派了人在暗中保护着他。
能在祈朝的各地都有如此权势的人,唯有朝中的这位首辅大人陆之昀。
也是因为在滇境的经历,尉迟靖也对陆之昀的筹算有了猜测,或许他真正看中的储君不是尉迟桢,而是他。
派他去滇境,也是为了能够给他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有了这么一件功绩,他登上那个位置的筹码一下子就增加了许多。
但陆之昀毕竟是个多疑且谨慎的人。
虽暗中扶植着他,但同时也在提防着他。
尉迟靖自幼丧母,老燕王在燕国奄奄一息,他在燕地也让得力且忠诚的部下把持着藩境的朝局。
他这个人,看似是了无牵挂的。
只有尉迟靖自己最清楚,那个他看似不甚放在心上的妾室,其实却是他最在意的人。
尉迟靖无法确定,陆之昀会不会是将蓁蓁扣为了人质,以此达到牵制他的目的。
在世子府待了不到片刻功夫,尉迟靖便以最快的速度到抵了镇国公府陆家。
公府巍峨的坊式大门前,驻守着十余名身形魁梧的持矛侍从。
见有陌生男子至此,为首的侍从立即便挥矛拦住了他。
“来者何人?”
尉迟靖眉宇微凝,面容清肃,沉声回道:“烦劳同镇国公通禀一声,燕王世子尉迟靖求见。”
为首侍从上下打量了番这个年轻俊美的男人,随即便差遣了府院一进门房处的管事去内宅通禀主君。
尉迟靖神情凝重地站了良久,他微振官服的广袖时,便听身后传来了一道恭敬的声音:“燕世子,请进。”
出府来迎他的人是陆之昀的近侍随从,江丰。
尉迟靖淡淡颔首后,便被江丰引到了公府之西的韶园处。
时值盛夏,菡萏池上开满了荷花,园景明瑟旷远,宛然如画。
尉迟靖在江丰的指引下,独自一人行过曲桥,到抵了一重檐卷棚的水央楼阁,却见此楼阁的窗牖皆用云母所制的明瓦,古朴雅致,却又不失公侯世家的华贵。
等尉迟靖蹙眉,移步进了楼阁的一层船厅后,便见陆之昀身着一袭上衣下氅的素色施缘襕服,已然气度沉稳地端坐在了茶案的一侧。
陆之昀虽穿着文士的衣物,却丝毫不显文弱,男人被权势浸养许久,举手投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