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咬之坐在客厅,看着白墙上那一副全家福。
说是全家福,也就两个人,陈咬之和他的养父,陈升。
相片里的陈升很瘦,脸上布满深浅不一的皱纹,深如沟,浅如线。
陈咬之有些心疼。别说在这个世界,六十岁只是中年,就是放在地球,六十岁的男人也都精神矍铄,保养得当的话,脸上基本也就几条抬头纹。
“这是以前的你?外表看起来没有差,不过,还是活生生的你让我心动,好奇怪。”杜康饶有兴味的一起打量相片。
陈咬之没接话。
前任陈咬之有多渣,无需赘述。都说换了一具灵魂,前程往事尽了,然而这万千人情总是断不了的,更何况是养育之恩,抚育之情。
“这屋子闷得慌,我们出去走走?”杜康道。
难得看到陈咬之迷惘模样,杜康是想多欣赏一会,毕竟难得。然而没看多久,心中的不悦就沸腾的厉害,恨不得拿上一把整形微创枪,把这人脸上的惆怅、愤懑与不安全部消除,回到初遇时的从容。
自己好像沦陷得,比想象中深一些,而且越和这人相处,内心所有的坚如磐石,都化成了绕指柔。
小院有些荒凉。
老头陈升原本承包了一片葡萄园,自酿葡萄酒来营生,小院内也种植了几株,宜食用也宜观赏。可惜后来为了前任陈咬之,葡萄园卖了,这几株葡萄树也因老人身体欠安,疏于照顾,只剩枯枝败叶。
陈咬之摸了摸枯藤,轻叹一声可惜了。
“我还以为是故意这般装饰,别说,挺别致的,很有韵味。”杜康说着,拉着陈咬之走到院子边角。
被杜康这般一说,陈咬之再打量小院,就发现枯枝错落有致,自成一景。
心情豁然开朗了不少,初时那点苍凉感,一时消散了大半。
杜康忽然又道:“你和这葡萄藤,皆是风景。”
陈咬之愣了片刻,哑然失笑,许久,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谢谢。”
这声道谢很轻,散在这微凉的晚风中。杜康不知听到与否,只是道“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陈咬之:“这路不太好,你多小心。”
杜康目光含笑:“这么关心我,要不留我同塌而眠?”
陈咬之:“滚。”
翌日。
陈咬之是被窗户的光线给扰醒的。
前任给自己的房间安了两条不走寻常路的金属片窗帘,一不挡光二不保暖三不美观,把冬冻夏热,光线污染,视觉垃圾融合得异常和谐。
陈咬之索性躺在床上,打量起这窗帘。不知名的金属薄片切成椭圆形,用细线串联,像是放大版的鲤鱼麟,金光灿灿,颇为碍眼。
“欲觉闻晨钟,令人发深省。少壮不努力,老大徒悲伤。”
慷慨激昂的声音传来,不用说,这种喜欢把两首牛头不对马面的诗无缝衔接的风格,只能是成语君。
陈咬之再无睡意,翻身起床。
成语君趴在床尾,飞船上的有气无力已经翻篇,又回到生龙活虎满嘴之乎者也状态。
成语君摇着小屁股:“之之,古有祖逖闻鸡起舞,车胤囊萤映雪,匡衡凿壁偷光,你是不是也应该奋发图强一下!”
陈咬之默然。
闻鸡起舞也就算了,没事捉点萤火虫凿个墙,确定不会被判个破坏环境资源保护罪、故意毁坏财物罪吗?
陈咬之抱起成语君,边向外走变安抚:“时代在发展,我们也要与时俱进,不要再沉迷于老一套了。”
成语君:“时代在变,但是内涵是不会变的!精神是不会变的!”
陈咬之仿佛看到大学时讲话唾沫星子漫天飞的系主任。
陈咬之抱着成语君,跳了半分钟单人华尔兹:“你看,我闻狗起舞了,可以了不?”
成语君一脸懵逼,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怎么感觉,自己的主人好像段位提升了?
到了客厅,陈升已经准备好早餐。
看到陈咬之,陈升急忙招呼:“阿之,你醒了呀?”
陈咬之有一刻恍惚,仿佛回到年少时每一个醒来的早晨,慈眉善目的老人和他打招呼。
桌上是两碟小菜一个粥。
两人相对而坐。
饭菜和好吃挂不上钩,粥不稠、菜太咸,然而陈咬之没有扫老人的兴,还是一口粥就着一口菜吃完。
陈升看着陈咬之,心满意足,等到陈咬之放下汤碗,自己才开始吃起饭菜。
陈咬之看着对面的老人,吃起饭来手脚都不利索,还是大早上为他备菜端饭。
“爸,我以后不走了,就在蓝明星找份营生,以后天天回家。”
老人半口粥还在嘴里,说不出话,然而滚烫而下的泪水,说明他内心的激动。
照耀蓝明星的光体叫桃红星,和太阳类似,不同的是蓝明星上的光线更加柔和,即便是正午也不灼热。
陈咬之看着身前扭着屁股,像踩着高跟鞋一般走路的成语君。
桃红的柔光,将小柯基背上浅褐的皮毛映成娇媚的肉粉色,配上小碎步,显得格外妖娆。
一只狗还能被形容成妖娆?陈咬之暗自笑。
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