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幺幺懵了一下,反应极快地擦了一把眼泪,捧着小鸡就往后退了一步。
四阿哥的视线居高临下地俯视过来。
他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小侍妾。
顾氏本身肌肤就极白,薄的犹如最上品的瓷器,在日光之下晶莹剔透——此时哭的厉害了,鼻尖透着红,眼圈一周也都是桃花一般的粉色。
小姑娘虽然未曾艳妆,却平添丽色,眉目精致得简直像是从画里走下来的人。
只是,这画中人如今衣袖上还沾了不少花瓣草叶,肩膀也是哭的一颤一颤的,看起来要多失态有多失态。
四阿哥的视线从小姑娘脸上移开,沉默地落在她手掌里捧着的小鸡仔。
小鸡仔已经不怎么叫得出声了,只是虚弱的蹬着淡黄色的小爪子,小嘴旁慢慢地流出一丝血丝,染红了嫩嫩的绒毛。
“小五!”
四阿哥就看这小姑娘低头盯着手掌中,慌张又凄惨的叫了一声——大概是小鸡仔的名字。小鸡最后剧烈地抽搐了几下。
没了气。
小姑娘死死地咬住嘴唇,竟然硬是憋着没发出一点声音。
只是眼泪流的更厉害了。
“姑娘!”
黛兰气喘吁吁地从一旁追过来了。
刚才只是那么一转头的功夫,顾姑娘就出了门。
姑娘毕竟只是摔傻的脑袋,手脚可没摔坏,跑的比谁都快。
再加上花园里花木葳蕤,花丛高大,黛兰一时走错了道,现在才寻过来。
猛地撞见四阿哥在这儿,黛兰也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来就请安。
四阿哥没看黛兰,只是淡淡抬手,指了一下顾幺幺道:“送你们姑娘回去。”
黛兰连忙磕头,随后扶住顾幺幺的肩膀,小声就哀求道:“姑娘可别哭了,听四爷的话,奴才先送您回去吧,啊?”
顾幺幺盯着手掌里的小五,终于抬起了被泪水浸湿的脸,挪动了脚步。
经过四阿哥身边的时候,她忽然像记起了什么,解了随身带着的香囊,递给了四阿哥,抽噎着结结巴巴道:“你,是不是喜欢……这香味?”
苏培盛在旁边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若不是因为知道顾姑娘是傻子的话,这语气……简直僭越。
还有,香囊是女子通常的随身携带之物,若是一个姑娘想表达对所爱慕男子的情感,常常便会赠送随身佩戴的香囊。
虽说终究是四阿哥后院的女子——但毕竟也只是个身份最低微的侍妾,这举动堪称大胆。
四阿哥眼睛未抬,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
从后院回到前面书房,四阿哥坐下看了一会儿公文之后,目光落在桌案上的香囊。
他顺手就将它拿了起来。
鬼使神差的,四阿哥居然又一次想到了花园里那哭泣的顾氏。
那小傻子倒也不算彻底傻——居然能看出来自己喜欢这香囊的香气。
还打算再送自己一只。
呵……
想到这儿,四阿哥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中微微眯了眯。
不过,这毕竟只是一天生活中再小不过的一段插曲,
他放下荷包,重新又翻起了公文。
没看多久,苏培盛悄悄进来了,见四阿哥正看得专注,于是垂下双手站在旁边,默不作声。
等到好一会儿,四阿哥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苏培盛咳嗽了一声,上前来先倒了茶,随后才悄声道:“爷,奴才让人问过了,花园里洒扫的奴才有人看见……是郭格格经过的时候,把顾姑娘的小鸡仔给踩死了。”
四阿哥嗯了一声,手下笔没有停:“郭氏?”
苏培盛道:“是。”
郭氏这人,心比天高,盛气凌人,之前刚刚进府得势的时候,曾经很不把前院的奴才放在眼里。
一来二去,她暗暗地得罪了好些人却不自知——这其中也包括苏培盛的徒弟。
那些小太监自然没少往苏公公面前来告状。
苏培盛恰到好处地叹了口气,语气听起来好像是在替郭氏遮丑:“或许是郭格格走路太急,没小心看着,也是有的。”
四阿哥唇畔勾了一抹厌恶的冷笑。
苏培盛心里乐的都要开花了,嘴上一本正经:“顾姑娘如今摔成这样,说实在的,也是可怜……”
四阿哥深邃的一双眼忽然抬起,看了苏培盛一眼:“多嘴。”
苏培盛立即就怯了。
……
毕竟是夏天里,白日暑气重,晚上洗漱出来,屋子里越发只觉得闷热。
便是摆了冰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倒是那只放在桌案上的小小香囊,正在袅袅不断地向屋子里扩散着香气。
闻之,令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四阿哥随意地看了一眼,突然就想到了上一次——明明是把顾氏给接过来的,结果被宋氏那事儿给恶心到了。
败了兴致。
于是,顾氏又被送回去了。
他想了想,朗声把苏培盛给喊过来了:“把顾氏接过来。”
苏培盛笑眯眯地就应着了——半点没有惊讶的样子,仿佛已经早就猜到了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