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雨噼啪地迸溅在宫门之下。
这时节,雨势还能下成这样,也已经是不多见了。
暖阁之中春意盎然,康熙只穿了一身单薄衣裳,翻开了西北送来的折子。
这是来自大将军王胤禛的奏折里,里面提到了西北粮草缺少,许多东西也不如之前以为的容易购买。
出去派人四处寻找购来,要花不少银两。
后面还付了一张说明,里面细细地阐述了西北当地的物价。
这封奏折的意思是希望朝廷能够再拨一些银两,调拨一些粮草送过去——毕竟银钱在手,未必就能保证想买到的物资都能充分准备到。
若是不趁早先储备起来,便很容易受制于人。
康熙反复看了几遍,伸手将折子拍在了案上,闭目半晌,赞许地点了点头。
至少这说明胤禛是做了充分的调查研究的。
想得也很细致。
……
他正在这里看着,永和宫人匆匆地就过来禀了,说是德皇贵妃娘娘身子不大舒服,已经好几天没像样的吃点东西了。
梁九功在殿前听着就是面色一变,赶紧就进去暖阁里禀告了。
康熙听着也是眉头一皱,立即就把宫人给叫进来了,又问皇贵妃娘娘这症状发生于什么时候?怎么之前一点迹象也没有?
宫人跪在地上,一边抹眼泪,一边就说是皇贵妃娘娘思念亲子,心思郁结,以至于此。
毕竟是跟了自己几十年的女人,康熙站起身来,在案前来回踱了几步,就命令人摆驾永和宫,要亲自过去看望皇贵妃。
……
永和宫里,乌雅氏才刚刚喝过了药,正被宫女们扶着躺下,就听说万岁过来了。
她是从来恭敬谨慎惯了的性子,几十年如一日,从来不敢有丝毫懈怠——若非如此,也不能得皇上数十年看重。
此刻,乌雅氏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走进来的康熙给赶紧抬手止住了:“躺着!”
乌雅氏自然不会真的躺着,还是一边咳嗽着,一边命令着人拿了枕头来垫在自己腰后,努力让自己能坐起上半身来:“请万岁恕罪,臣妾……”
康熙一撩袍角,在她床边坐下来,伸手就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里很有责备之意:“怎么病到了这样,才让人来对朕说?”
一殿奴才都跪了下来。
康熙立即让人去请了太医。
乌雅氏脸色苍白,泪光盈盈:“万岁日理万机,不懈于治,夙兴夜寐,兼有西北战事萦怀,已然分身无暇,臣妾贱躯不足惜。”
这么一说,康熙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他手一挥,便让人把方才带过来的奏折给送了上来。
乌雅氏一眼瞥见是奏折,低呼了一声,赶紧就转过了脸去:“皇上,臣妾身为后宫妇人,此等……”
康熙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你先看看。”
乌雅氏还是不敢看,口称有罪。
她如今恭谨,康熙自然欣慰,温声道:“是胤禛所书,不要紧,朕权捡了这一页过来,都是家书而已。”
既然刚才宫人都说了皇贵妃的病是思念亲子所致,那么把这份胤禛亲手写的奏折拿过来给她瞧一眼,也算可慰舐犊之情。
乌雅氏先是一怔,然后就明白康熙又误会了。
她的确是思念亲儿子,不过不是思念四阿哥,而是又想到了十四阿哥。
上个月,才刚刚是十四阿哥的忌辰,万岁当时也是伤心了一阵子,长吁短叹的。
但是第二天也就恢复如常了。
毕竟,他儿子还多呢。
但是乌雅氏就没法这么轻松便释怀了——尤其是胤禛出征西北,之前曾经往永和宫来辞别母妃。
虽然礼节都是做的恭恭敬敬,无可挑剔的,但是态度总是淡淡的。
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这样一对比,想到自己一手养大的十四阿哥,乌雅氏偷偷哭了好几天,夜夜睁眼到天明。
这般不生病才怪呢。
不过,康熙既然误会如此,乌雅氏也没有必要解释说明。
“万岁……”
她就坡下驴,一边用手帕擦拭着眼泪,一边顺着康熙的误会就说了几句自己对胤禛的思念之情。
康熙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连连点头,又叹了一口气,说是等他日胤禛回来,必然将皇贵妃这一番慈母心怀告诉他。
正说着,太医已经匆匆地到了。
太医院听闻是皇贵妃贵体违和,都紧张起来,不但将平日里素来给皇贵妃看病的太医送来,另外又派了两位年轻高明之士。
看见万岁也在这里,太医更紧张了。
几个人跪下来,恭恭敬敬地先给万岁行礼,然后才给皇贵妃行礼,随后问诊。
康熙出去在外面等着,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隐隐的有些心神不宁。
尤其是听着里面德妃一阵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德妃——尽管如今乌雅氏已经成了皇贵妃,但是一提到她,康熙下意识还是会唤她为德妃。
宫里这几年,走了两位太嫔,后宫的妃嫔也病死了几位。
乌雅氏如今年龄也不轻了……
她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