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顾幺幺和孩子们就被四阿哥特地派了一队人马,送到了后撤三十里的城中了。
毕竟策妄阿拉布坦一日不除,这里守卫的将领就不可能高枕无忧。
起先带着顾氏在营中,是为了安全;如今将她送走,也是为了安全。
……
弘昀跟着阿玛,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备战之中。
还有三格格,说什么也不肯走,百般恳求阿玛,说是想留在大营之中,不说为父亲助一臂之力,至少也绝对不会给父亲添麻烦添乱子。
但是,任凭三格格说破了嘴皮子,最终也没能说服四阿哥。
……
弘昀之前一直觉得来西北,就只是为了“战”,如今跟在阿玛身边,每日亲历学习,他才算明白:这里,需要调度思索之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哪里有他之前想的那么天真!
且不说稳定军心,激励士气,保障粮草,打探敌情这些最基本的。
也不说军事决策、部署调度军队……
就光是恩威并施地暗中西北其他各部,或助或避让——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在这样跟随父亲和各大将处理各种事务的过程中,弘昀的成长飞快。
弘昀知道:阿玛从来都没有把他当成孩子,而只是把他当成了个子还没有长高的成年人。
……
康熙五十六的新春很快便到了。
千里迢迢之外,京城里张灯结彩,百姓欢度新年;千里之外,西北大营前线,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将大地染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万径人踪灭。
雪停了。
中军大帐里暖意融融,桌案上乱七八糟的堆着纸墨笔砚,却没有人去理会。
后面挂着的一张巨大的地图上标着西北全线的防线驻军,此时也只是静悄悄地在那里挂着。
军士们都跑出去了。
篝火旁边,歌舞已起——十几个身穿华衣的少女们跳起了热情洋溢的舞蹈,欢快的节奏冲破夜空,这动静也传了很远。
旁边的架子上正烤着一架一架烤全羊——羊肉已经事先抹上了调料,正被烤得滋滋作响,外酥里嫩,再撒上孜然,香气一下就窜出来了。
将领们用匕首大块大块的切着羊肉,举起杯盏互相庆祝——这是京城里的新年,也是他们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
他们没有办法和远在京城的家人团聚,在这里庆贺,倒也是热闹的。
热热闹闹,你劝我酒,我劝你酒——已经有好几位将领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被属下们给劝着扶到了一边,又还嚷嚷着要拼酒。
雪夜之下,有哨探远远的接近了营帐边缘,在黑暗中沉默地窥视了好一会儿,又悄无声息的融入了黑夜之中。
……
城中,自然也有人为侧王妃献殷勤——刚刚从大营回来的奴才,又往顾幺幺这里主动禀了消息。
大将军王自到了年关,多日无事,守卫越发松懈,尤其是过年这几天,不但载歌载舞,众将更是伶仃大醉。
还有……
奴才跪在地下,吞吞吐吐地就说了——大将军王之前对于官员们送上来的美女是拒绝的,但是如今也不拒绝了。
虽然没有纳为己用,但是手下的大将们就不一定了。
另外还有一些舞娘被收在了营中,歌舞助兴。
于是大营那边,甚至奴才们偷偷地有笑言——说是大将军王宠爱侧王妃过甚,从前侧王妃在的时候,不好收这些献上的女子,怕给侧王妃添堵。
但是如今侧王妃后撤到了城中,大将军王也就放飞了。
奴才一边说,一边就偷偷抬脸看侧王妃脸上的表情。
顾幺幺开始听着还皱眉,之后微微抬了抬头,想了一会儿,忽然就明白了。
她笑了。
笑了一会儿之后,顾幺幺又止住了笑意。
她现在反而有那么一些担心了——连她都能想明白的事情,策妄阿拉布坦能想不明白?
策妄阿拉布坦会上钩吗?
顾幺幺觉得不一定。
倘若此人这么容易上钩的话,之前的6万人马也就不会全军覆没了。
但是……也说不定。
毕竟,人心中最难克服的缺点就是贪心。
尤其对于刚刚打过了大胜仗的将领来说。
……
顾幺幺正在这里想着,忽然就听见屋子外面一阵骚乱,三格格身边的嬷嬷带着几个婢女慌慌张张地赶了过来。
后面还有几个小太监。
婢女们慌慌张张倒也就罢了,但是嬷嬷是从来不会失态到如此的。
顾幺幺心里一沉,站起来就对着嬷嬷道:“怎么了?”
嬷嬷看上去腿都软了,根本站不住,身子撑在旁边的婢女身上:“侧王妃,侧王妃……奴才死罪!三格格不见了……三格格的坐骑也不见了……”
“什么?!”
顾幺幺一下就站起来了。
若是换了别的人家,别的孩子——绝不至于会这么慌张。
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又不是襁褓中的婴儿,有腿有脚,能言善辩,纵然是一时走失了,也肯定就在这城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