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递给他,白兰的眼中流露出浅浅的笑,握住了澄的指尖。
他动了起来,澄也随他一起,向湖中踏出了第一步。
在他们将要踏碎湖中的倒影时,散落飘飞的白羽从火炎中诞生,片片聚集在两人足底,轻柔地托起了他们的脚步。
白兰没有停下,他拉着澄,轻快地向湖心岛步步走去,于是羽毛也随之聚集又飞散,如同被风卷起的花瓣,又像漫步于冬日时,被留在身后的一道雪辙。
“我从未和除我之外的人来过这里。”
他凝望着澄的侧脸,望着她轻轻履步于白羽之上时露出的小心,惊奇又温柔的神情。
听到他的话,澄也回神看他。
“那我就是第一个客人了,是吗?”
“不,你不是客人。”
澄不禁失笑。
这样说的话,我难道正在非法入室吗?
她刚想这么问,白兰便说了下去。
“我忽然觉得这里还不够好。”他告诉澄,“如果可以,我想把我的屋子建在阿尔卑斯山上。”
“为什么?”
她问道。
因为那里距离天空更近。
因为那里离人间更远。
“因为,若是在那里,那么世界就会安谧得仿佛只属于两个人。”
“只有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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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澄会想象世界是有尽头的。
如果它有尽头,或许那尽头会像一面悬崖,一切便在那里被横空截断。
而截面以外,在那不断延展的虚无中,没有声音,也没有流逝的光阴。
现在我们是不是已经到了尽头所在呢?
澄倚在露台边,看着远处如同梦境一般娴静空灵的山脉,流云和积雪,忽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白兰走到她身边,将一个雕刻着精致纹路的正方体金属盒交给了她。
澄接过盒子,缓慢而慎重地翻转观察着,在盒子的某一面发现了一个类似锁洞的小孔。
“这是……匣兵器?”
白兰点了点头。
“这是彭格列对我有兴趣的原因……没错,它就是匣兵器。”
他说。
“在将关情报交给你之前,请允许我先确认一下——现在你对匣兵器了解多少呢?”
澄稍作停顿,略略思考了一会,然后开口说道。
“彭格列也保存着被称作匣兵器的类似物品。”她说,“据说那是百年前遗留下来的造物,但即使是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它们也拥有着远远超越当代科学概念的制造技术……虽然彭格列的技术人员对复原它的制造工艺付出了大量心血,但目前还称不上成功。”
澄抬起目光。
“所以,当他们从你这里见到了以更纯熟和高效的方式制作的匣兵器——换言之,确认了你可能掌握着量产匣兵器的技术时,立刻给予了你高级别的重视。”
白兰轻描淡写地更正道。
“应该是警惕才对。”
“说不定的确如此。”
澄说。
“毕竟,这说不定是足以颠覆世界的武器呢……”
“不对哦,澄。”他笑道,“虽然匣兵器确实能让持有方具备一定的武装优势,但征服世界并不是那么单纯的事情。”
白兰托着腮,望向起伏不绝的辽阔群山。
“世界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薄弱之处,但它依旧一步步发展至今,为许多人创造出了被视作了‘理所应当’的稳定环境……要打破它的平衡,要面对的是难以想象的巨大阻碍。”
他说起这些的时候,话语平静而随性得仿佛只是漫不经心的笑谈。
“这些困难来自于你可以想象到的所有方面,绝不仅仅是军事,政治和经济的复杂局势……”白兰忽而笑了起来,“世上再找不到比这更艰难、更有挑战性和更有趣的事了。”
“白兰……”澄顿了顿,还是认真地问道,“你想要征服世界吗?”
“……?”白兰睁大了眼睛,然后大笑道,“澄,你的确是和我相似的,至少在看待世界的方式上,我们一样傲慢。”
澄不置可否,依旧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该怎么说呢……澄。”
白兰收起了笑意,眺望远方。
“当我第一次站在群山的顶点时,所感受到的是宛如每个细胞都在燃烧的激动之情,以及前所未有的喜悦与满足。”
“这种体会烙印在我的心中,于是我不断寻找着类似的山峰,竭力战胜和征服它——但随着我变得越来越强大,最初的感觉也在不知不觉地黯淡下去……甚至到了最后,我已经找不到不曾被我攀登过的山峰了。”
风拂过他的白发,就像拂过洁白和冰冷的霜雪。
“在所有世界都被征服过后,我所面对的是什么呢?”他低声自问自答道,“我最近也渐渐想起来了,那不过是一个挣脱不出的牢笼而已。”
白兰隐约猜到了在上一巡中摧毁了一切的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尽管其中似乎还缺少一些关键的拼图。
——关于那个“白兰”,还有许多未解的谜团。
“我们的话题好像偏离得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