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玄奇的事情,一说明原委,就变得简单非常。世人之所以痴迷,只因为从未去想原委,也想不通真正的因果。
沈约想到对方将他误认为另外一个沈约,微有皱眉,暗想酆都判官极有可能没有回转,不然杨幺不会错将冯京当做马凉!
酆都判官怎么会没有回来?
他有点儿想不明白。
沈约当然不是奸人,可他对很多奸人的心理却看得清清楚楚——酆都判官为人谨慎小心,最后使出压箱绝技后,一定知道他沈约再度脱困后的结果,他沈约若是酆都判官,第一件事就是马不停蹄的回转,哪怕不能回转,亦会飞鸽传书什么的,怎么眼下会是渺无音讯的模样?
杨幺见沈约皱眉不语,不知道他在想着另外的事情,颇有热切再道:“杨某不知道沈先生如何会入了困仙池内?”
那个水牢就是困仙池?
杨幺认为那是困仙池,说明亦相信神仙一事?
沈约推断中,看出杨幺的试探,亦看到那个如兔子般手下的狐疑,缓缓道:“我和酆都判官有些冲突,被他送入水牢内。”
杨幺身后那如兔子的人立即道:“阁下和酆都判官有何冲突?”
沈约微笑道:“还不知道先生大名?”
那人稍显不自然,杨幺已道:“他叫黄诚,眼下为杨某的军师。”
沈约对杨幺手下的人事结构全不了然,可却看出黄诚应是杨幺很信任之人,缓缓道:“酆都判官要烧船杀掉吴均,我不赞同此事,就被他送到此间。”
杨幺微有扬眉,恍然道:“原来如此。”他显然对吴均一事颇为了解。
黄诚立即道:“阁下为何不赞同呢?”
沈约淡然道:“我方才尊称阁下一声先生,看起来大错特错。为已私欲,视人命于草芥之事,稍有良知的后生都不肯为,先生更是不忍为之,阁下难道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吗?”
黄诚脸色微红,竟不能言。
杨幺目光闪动,却道:“沈先生此言极是。”
沈约微有诧异,不但因为杨幺的赞同,还因为他从杨幺、黄诚的肢体语言看得出来——他们的确未和酆都判官有过交流!
杨幺略有沉吟,随即道:“想当年杨某不才,却继承钟大哥遗志——等贵贱,均贫富,想着让天下变成不让人厌恶的模样。”
沈约微有扬眉,喃喃道:“真的好想法。”
杨幺目光亮起,“沈先生也觉得此法可行?”
沈约知道杨幺追问的理由——事实上,在华夏数千年的发展史中,因为当权者渲染、再加上世人奴性极重,什么“等贵贱,均贫富”的思想绝对是惊世骇俗的想法。
事实上,哪怕在现代,所谓的均贫富也是极为难行。
太多人就如一条看家狗般,只想着主人赐予温饱就心满意足,却从未想到人人平等,更想不到释迦所言的众生平等。
能提出“等贵贱,均贫富”思想的人寥寥无几,沈约没想到杨幺就是其中的一个。
不过就是因为持有这思想的人少之又少,杨幺哪怕遵循什么钟大哥的遗志,可对愿望是否能够实现还是内心忐忑,这才追问他沈约这个“神仙”的想法。
见杨幺坚持等待,沈约终道:“想身毒释迦数千年前就说过众生平等,而且奉行终生,阁下可知是什么让释迦如此坚持?”
杨幺略有意外,沉吟道:“早知道沈先生道佛双修,兼通天意,今日一见,果不虚言。”见沈约亦在等待答案,杨幺思索片刻,“恕杨某蒙昧,不知沈先生问题的答案,不知沈先生能否为杨某解惑?”
沈约缓缓道:“数千年前的释迦如何想法,我自是不知,但依我之见,应是因为知道正确、这才坚持吧?”
杨幺、黄诚都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沈约又道:“对则坚持,错则改之。我想人心内,自有一杆平衡之秤。”
“那为什么有人会做错误的事情?”黄诚反问道。
沈约不慌不忙道:“因为他们已然无视平衡之秤。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我想阁下见过人间悲痛之事,定有悲戚之感。”
黄诚怫然道:“若无悲戚,岂不如同禽兽?”
沈约目光咄咄道:“那被酆都判官屠戮的一船人殒命,阁下因何还问我为何反对?难道阁下亦已无视心中平衡之秤?”
黄诚脸色微变,缓缓垂下头来。
沈约微有扬眉,他不过是就事论事——都知道正确是什么,为什么偏要选择错误的道路?
佛渡有缘,既然有缘,他就不妨说说,可见黄诚颇为激动的模样,沈约反倒有了诧异,直觉中,他感觉黄诚的反应有些过了。
杨幺斜睨黄诚一眼,突然大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沈先生神仙人物,还请上座。”
他和沈约一直在甲板上攀谈,如今对沈约更是恭敬,引沈约进入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