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生死二字。
林灵素暗自感慨,心道自己活了这多年,直到此刻方才悟得此理,不想沈约年纪轻轻,早就参悟此事。
清者自清,悟者更悟。
蔡攸闻言,不知沈约真意,只觉得沈约故意在找茬,强笑道:“沈公子高论,本相受教了。”
在修行人眼中,人生在世,最重要的两件事就是生死。
死又大于生。
并非颠倒,而是有着深刻的道理。
对大雪山修行者来说,生不值得庆祝,但若能解决五蕴纠缠、证悟解脱赴死,才是真正值得铭记的时刻。
证悟赴死,并非糊涂去死,或者自尽。
西方教派多是从这个理论中汲取了养分,但又搞不明白根本,这才只是蹩脚的说教徒绝不能自尽,用教徒自尽会下地狱的言论来约束教徒。西方教派虽有规矩,却始终不能解释其中的关键道理。
因为西方教派多数处于一个强信阶段。
“闻思修,戒定慧,信愿行”是修行的基本步骤。
闻当广闻, 思必精思,修才会近正途。
了解才能去相信。
你如何会相信你不了解的一个人?如果你不了解却去信, 那不叫信, 而叫痴。
人如此, 事也一样。
如果只是靠PUA来得到的信任,和修行中的信根本扯不上关系。西方靠PUA来让教徒信任, 却不让教徒理解,如何能指引教徒走上证悟之路?
沈约看似随意,却仍在点醒林灵素, 他看出林灵素对他的信心,信心是证悟的敲门砖。
有信才有为。
无信浑浑噩噩,空谈“有为、无为”的论调不过是浮沙建塔。
沈约希望林灵素能真正明白这些事情,不过他知道蔡攸绝对不明白他的意思。
一个挣扎在泥潭中的人, 哪怕跳脱泥潭都不能够,又如何知道如五蕴的乌云之上,有着无垠的虚空?
“既然蔡大人得到了沈某的好处,是不是应该有所回报?”沈约似笑非笑道。
蔡攸先怔后喜,对他而言, 能用好处解决的问题,统统不是问题。
“沈公子需要什么?”蔡攸自负道, “天上的月亮、太阳,本相可能取不到,但其余的事物,本相都可奉到公子的面前。”
韩世忠、梁红玉互望一眼, 从未想到过在他们眼中, 高高在上的使相, 居然会有这般言行。
沈约淡然道,“我只想蔡大人闭嘴就好。”
蔡攸脸色改变。
诸人也无不变色。
沈约强调一句,“蔡大人若是不肯闭嘴, 再插手此事, 难免让沈某觉得蔡大人也和案件有关了。”
一言落,阁楼静寂。
众人都是暗道邪门,亦想这一生,从未见过这种嚣张的角色。
蔡攸怒急, 不想沈约公然削他面子, 但他终究还是有些头脑,李彦的前车之鉴,他终究没有忘记。
尴尬笑笑, 蔡攸摊手道,“沈公子这般吩咐,本相就静观公子的手段了。”
沈约不再理会蔡攸,望向始终不语的崔念奴,“崔小姐,你想必明白我来此的目的。”
崔念奴眉山紧蹙,很是柔弱无力的模样,轻声道,“奴家不知。”
哪怕韩世忠见状,都在怀疑方才的判断。这样的一个女子,如何敢犯下惊天命案?
沈约目光极为平静,“你真不知?”
崔念奴缓缓抬起螓首,委屈的看着沈约,“奴家真的不知。奴家只知道,沈公子好像因为不久前、奴家因为招待李若水、朱敦儒两位先生,有些怠慢了沈公子。可是……”
眸中噙泪,崔念奴略有哽咽道,“奴家道歉了,也弹琴弥补过错了,甚至因此自罚三杯,奴家不胜酒力,这是罕见的破例了。”
蔡攸点头,暗想这倒是事实,我可以证明崔念奴的确少饮酒,一饮酒脸就红,但想到沈约方才所言,终究没有开口。
一个女人对你破例,说明了什么?
相信无数男人知道这个事实, 都觉得那女子对他与众不同。
人生在世, 不就是要求个与众不同?
求仁得仁、求不同得不同, 你还苛求什么?
沈约却冷,他似乎没有听懂。
韩世忠暗想——别人不懂的事情, 沈约都懂,怎么到别人都懂的事情,沈约反会不明白?
崔念奴见状,凄婉道:“因为惊吓,奴家无法再招待沈公子,沈公子自愿离去,如今气势汹汹的再来,奴家实在不知道再能做些什么。”
扶着桌案站起,崔念奴咬牙道,“难道……沈公子真的要奴家跪下求饶,才肯饶过奴家吗?”
众人默然。
哪怕蔡攸、韩世忠看到崔念奴所为,都有不忍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