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换个环境,表面上是可以改变,因此世人多是不停的转移环境,试图解决人生矛盾。
但本质上来说,换个环境,最大的变化是压力的变化。
换个好的环境,压力减轻,一人可以从容的解决某些事情,说不定可以引发人生的改变。可真正的贵族,是看压力下操守。
有钱有闲,大多人都可以装的高尚,而在压力重重下,还能保持如一的人,方有坚定的意志。
暴发户不能成为贵族的根本原因,是因为缺乏操守,一个人能否变化,本质看他的毅力。
因此,李八百还是李八百!
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哪怕干掉自己,李八百所为,反倒有迹可循。
沉约沉吟道,“李八百应是李家道的人物?”他听水轻梦说过四道,对此记忆犹新。
水轻梦点头,知道沉约在思索什么,“王远知是茅山道的道主。”
“那楼观道的道主……”
沉约不等问出,天涯已道,“那人叫做裴矩。”
聂山终于说了一句,“那个佞于隋而忠于唐的人物?”他熟知历史,知道裴矩此人经北周、隋、唐三世,始终高官得坐,着实算是个人物。
一个人偶尔荣耀不足为奇,谁家过年不吃顿饺子?
可前朝忠臣,新朝叛逆,这几乎是难改的定律。历经换代三朝,仍旧稳居庙堂之上的人物,那绝不简单。
聂山知道裴矩不简单,却没想到这人居然还和张角很有关系。
天涯缓缓道,“裴矩最忠的、或许只是自己。”
众人默然。
沉约笑道,“天涯,你虽天真,却终于对世俗看得清楚。”
天涯轻声道,“看的清楚,却难理解。”
沉约知道天涯的矛盾仍在一点——因为没有自我,天涯就对拥有自我的人类、为自我做的一些事情,仍旧无法认同。
“一个最忠于自己的人,自然不甘心让李八百摆布的。”沉约推测道。
天涯赞同道,“的确如此。他取代自身,竟然是悄无声息,没人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
众人暗自心寒,心道这个裴矩比起李八百而言,着实不遑多让。
天涯又道:“在李八百寻到他的时候,裴矩并不硬抗,只是说一切阻碍尽在孙思邈的身上,只要李八百除去孙思邈,他就会对李八百言听计从。”
“此为驱狼逐虎之术。”
完颜娄室对此倒是一听就明,“裴矩知道李八百不是孙思邈的对手,这样应对,一来和李八百不起冲突,二来哪怕李八百、孙思邈斗个两败俱伤,他却可坐收渔翁之利。”
天涯轻叹道,“你若在那时,想必也能成为个人物。”
完颜娄室笑道,“我虽懂得,可知往事如烟,又如何会与蒙昧同行?”他这般说辞着实真心真意,内心早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天涯喃喃道,“可李八百却是一条路走到黑的。他也是不世之才,很快发现孙思邈的漏洞所在。”
完颜娄室皱眉思索,“孙思邈有何漏洞?”从他的角度来看,孙思邈近乎完人,若说漏洞,那就是善良。
沉约沉吟道,“孙思邈本来让人无话可说,但在最后关头,唯独他没有到达复制世界。李八百莫非就是利用这点?”
众人多是不解。
完颜娄室却是目光微亮,随即抚掌笑道,“正应如此,我漏算了张仲坚。张仲坚可成为李八百的棋子。”
沉约微微点头,“想必如此。”
聂山一头雾水,他是忠臣、能臣,可在计谋上,显然不如完颜娄室,不由请教道,“张仲坚如何会受李八百摆布?在……本源世界,他不是站在孙思邈那边?”
完颜娄室扬声道,“此一时、彼一时!在本源世界,张仲坚显然是被孙思邈的真诚打动,这才决定和孙思邈同行,可在两个世界的切换中,唯独孙思邈未至复制世界,难免让张仲坚心生怀疑。疑心一起,波折自生,我想,李八百会利用张仲坚的疑心来攻击孙思邈,重演当初围攻斛律明月一幕?”
众人暗自叹息,心道完颜娄室所言虽不中听,可着实对人性观察入微,也怪不得他疆场能屡战屡胜。
疆场厮杀,同样是人性比拼罢了。
天涯轻声道,“你说对了。这里面,最痛苦的无疑是张仲坚。”
聂山喃喃道,“是啊。”他竟深有体会的样子。
天涯突然问道,“为什么你这么觉得?”
聂山涩然道,“因为良心尚存,所以痛苦不堪。”
众人望向聂山鬓角花白,暗想聂山着实是感同身受。
遗忘良心的人,自然不会痛苦。痛苦,更因为良知在矛盾中的挣扎——四道道主各有特点,李八百狂、裴矩老谋神算,王远知圆滑世故,他们都习惯了在浑浊的世界保全自己,无论用什么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