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簌提着药盒进屋的时候,嗅到了屋子里有女子留下的浓艳馥郁香气。
是香囊的味道。
谢清拾从来不用这种熏香,仙云宗里其他人也没用过。
她只在云漪身上闻到过,想必对方在这里待了很久,又或许才走了没多久。
她看着倚在短榻上苍白静默的青年,伸手替他将左右的窗子阖上了一点。
只留下了朝向庭中景色的一扇。
做完这些,才行过去掀开案上的漆木食盒,捧出一只瓷碗,递了过去。
“先前送来的汤药,师兄为什么不喝?”
青年没接,也并不看她。
眉眼间冷漠异常,说出的话亦没什么温度,“我本就没什么大碍,不必多此一举。”
少女抿着唇执拗的看他,“那也要喝了再说。”
谢清拾听懂她话里的坚持,到底没再推脱。
扯了扯唇,将面前那碗浓黑的汤药一饮而尽,“好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她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摇摇头,“等药效发挥出来,诊完脉我再走。”
谢清拾终于转过头来看她。
眼底是一片幽冷浓稠的漆黑,咳过血的脸色苍白,薄唇紧抿着,“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不要再自作聪明的跑过来?”
裴簌哑然,“师兄,我只是担心你……”
为此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
他在病着。
她本也不想惹他生气,可对方总是那样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叫她有些无所适从。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是谢清拾先开了口。
他的语调依旧不太温和,“你既然想留,就留下来好了。”
少女闻言一默,却并没有同他生气。
反而轻车熟路的走进里间,从书架上挑了一册话本子。
行过来,坐到青年身边。
仰着脸小声问他,“师兄,你要不要听我读书?”
谢清拾没说话,是不拒绝的意思。
少女便将手中籍册翻开一页,随即垂下睫羽,语调柔柔软软的,很认真的读了起来。
“从前有一个叫廉广的采药人……”
她的嗓音很好听,令人莫名抚去心中烦躁。
甚至带了点儿催眠的意味。
可惜念书的人一连多日没有睡好觉,还没把别人催眠到,自己反而一颗小脑袋越念越低。
最后干脆枕在翻开的话本子上睡着了。
谢清拾的眼睛落到少女浅淡睡颜上。
不多时,又漠然地移开了视线。
“师兄……”
许久等不到下一句,他凝神看去,才发现伏在书案上睡着的少女并没有醒来。
秀气的眉心微微蹙着,是在梦里头喊他。
……
裴簌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而且外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细密的小雨。
意识到自己就这么旁若无人的睡了小半天之后,她心里一阵懊悔。
怎么好好的念个书,竟然先把自己给念睡着了。
少女直起身子,揉了揉眼睛。
又拍了拍被睡得发怔的困顿小脸,这才转过头去看身边的青年。
谢清拾好似也睡着了,清冷的凤目阖上,侧颜在灯影里显得柔和了许多。
脸色似乎好了点儿,不似上午那般苍白,唇色也殷红了许多。
裴簌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盯着师兄的唇瞧了好一会儿。
小脸不由得涌上来一股羞愧的燥热,她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眼睛。
为了驱散心中的怪异,她轻手轻脚的从竹椅上起身。
走过去推开一点窗棂,撑着一点下巴,听外头淅淅沥沥的落雨声。
她没想到,玲珑兽竟然找了过来。
白色的兽影矫健跃上窗台,没发出一丁点儿响声,它先是拿头蹭了蹭少女惊喜抚过来的掌心。
然后松开一路紧咬的兽齿,把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几个萸粉灵果,用兽爪轻拱到她面前。
裴簌心头一暖,伸了手去,想要抱它进来。
玲珑兽却似畏惧着什么,谨慎的往后头退了一步,并发出一声可怜兮兮的低沉呜咽。
她这才想起来,这里是小竹峰。
而玲珑兽向来惧怕师兄,每次见到了都恨不得躲着走。明明它平日里活泼亲人,谁想揉一揉都可以。
只有到了师兄怀里,才像被谁骤然扯紧了后颈子皮一般。
身上的雪白皮毛都炸开,怕得都快发抖了,偏偏还一副任人宰割的可怜样,动都不敢动。
直到谢清拾将它放下。
玲珑兽才像一只快要跑出残影的大雪球,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刚开始裴簌还觉得有点好笑,后来时日一久她才发现,师兄确实不怎么有灵兽缘。
仙云宗上的灵兽们,没有一个敢主动去亲近他的,这点和她恰恰相反。
外头的雨细密起来,裴簌收下它衔来的几颗灵果。
又摸了摸玲珑兽的头,“回去罢。”
不多时,那一团白色兽影就消失在了雨幕里。
夜风夹杂雨丝吹动窗棂,她听到身后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