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个多雨洪涝之年?这需要我说?中游下游黄河途经那么多州府,官员会不知道?朝廷的钦天监会不知道?”周翁说完这段话,又咳嗽了几声,“原想着这门家传的手艺失传了终究可惜,可是咱家现在这样也挺好,日后子孙出息,考了科举,可不是比做那‘不得改迁他官,子孙世业,非特旨不得升调、致仕’的钦天监要强得多。”
周雨犹是有些不甘心:科举岂是那么容易考的?咱们周家原先就世代是钦天监,听说去年京城暴雨,如今钦天监里的人个个都没算准,自己阿爷这一手看天时的绝活,若是那时候在京城,想要得特旨升官,那就是绝好的机会!去年也就是心里想想罢了,今年巡查黄河的御史都到了封丘,岂不是老天的意思?老天要咱们周家起来了!
他在御史和县令走了之后,思索了半天,午间服侍阿爷吃了饭并睡下,等到亲儿子来替了自己,回到屋里之后咬咬牙,换了身衣裳出门去了。
周雨要去找的人上午从周家出来,就说起了周家,封丘县令自觉没脸,不敢吭声,贾政和两个主事嘀咕着周翁不详尽的话“不过是装神弄鬼罢了”,倒是李文渊若有所思。
等到了驿站,宝玉才问封丘县令:“周家人经常要出远门?”
封丘县令想了想说:“除了周雨每年要往邻近县城跑一跑,别的人几乎不出县城。”
李文渊知道贾瑛不会没头没脑地问这个,遂竖起耳朵听。
“这便奇怪了,我瞧周家,倒是一副要举家出远门的样子。进了周家院子,炒米和肉干的味儿倒是明显,一般人家,哪里平日会想着做这个吃。”
众人一听,悚然一惊。
午后,李文渊手书一封,尚未成折子,便有封丘县令再次来报,周家周雨求见。
周雨得周翁八/九分真传,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封丘县令听了之后冷汗涔涔:果然今年会是夏日暴雨连绵么?周翁为何不早早告知我!
现在这时,却不能埋怨周翁明哲保身了,至少周家还有周雨这样子站出来的……
李文渊问他:“尔方才所言,有几分准?”
周雨说:“不敢欺瞒大人,家学渊源,料一个月后的天气,四五分准;测半个月后的天气,六七分准;若是七日之内,便有八分准头;三日之内,从未失手。”
“以你所见,今年雨量如何?”
“远胜往年。”
……
若是再保守一点的人,也许就不敢信周雨的话,可李文渊本就不是一般的人——不是走一般的路子的人。
前有贾瑛,后有周雨,中间有他自己一路所见所闻的判断。
【黄河沿岸,甚是不乐观。】
哪怕今年不是几十年一遇的暴雨之年,只要有京城去年夏天的雨量,封丘河堤,就危矣啦。
是日,就连贾政和两位吃瓜主事都觉得,李大人和封丘县令的模样显示出,事情很严重的样子,遂并不敢多言语,老老实实听他们说。
这样子,也给李文渊省事,在他眼中,没什么文官武将的差别,所有官员就分为贪的、不贪的、聪明的、蠢的四大类,其中一二和三四并不冲突。
很幸运,宝玉在他分类中是二三,封丘的县令也是。不贪的,又能干点实事,李文渊还算是欣赏这类人。
若是换个别的人,也许会觉得贾瑛这一路风头太过,一味表现他自己。可是李文渊不是,他完全不觉得贾瑛有逾越的意思,还恨不得带出来的人能够个个都和贾瑛一般能干呢。是故经过一夜考虑,他征得贾瑛同意,把两人这一路研究黄河历年泛滥的记录等等资料整理成册,加上禁卫军队黄河河道附近地形勘测图,以及周雨的预测(周雨能瞒着周翁出来求见,就是想要露脸的意思,李文渊根本不需去问对方,便将之名字添加在奏折里,想来正中周雨下怀,富贵险中求)一一上报与朝廷。最后,提出黄河也许有可能改道。
这封奏折里,还添加了李文渊补充的另一种可能:【两部中人带着禁卫军已经分段去检查、修缮黄河河堤了,现如今还是六月初,如果时间再充裕一些,等到七月黄河雨季起,黄河与淮水几乎重叠的一段,也有可能因为河道坚固而挺住了,但是今年四月起,就小决堤过一次的菏泽则不同了,届时,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即黄占了运河河道,那时候,若是黄河水南下,江浙一带将成泽国!】
…………………………
八百里加急名不虚传,李文渊奏折以最快的速度入京,引起小朝会上的轩然大波。
卫阁老本就是不太赞同这样大张旗鼓派那个油盐不进的李文渊去巡查黄河河堤,现在眼见对方不仅仅是参当地官员,还开始妖言惑众了……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启禀陛下,微臣愚见,李御史所言之事,恐怕言过其实了吧?黄河自开天辟地以来自成一道,千百年来未曾有变,虽然偶有决堤,但是天佑我大明,自先皇登基以来,黄河两岸风调雨顺,并无大灾,想来李御史许是并不精于此道,被前朝妖人骗了也未尝可知。”开口说话的是卫阁老,因为小朝会里头,拢共就八人个,卫阁老没办法示意下头的人带节奏,只能自己撸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