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吴涛请求致仕的折子才刚入京,陛下不论怎样,哪怕是走一走形式也得挽留一番,就好像挽留同样请辞的贾政那样。
所以朝中的人还在观望, 他们猜想:吴涛大约是不知道陛下正在为东宫寻太子太傅,不然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要退下来了。那可是太子太傅!文官从一品,吴涛真的舍得么?
人家还真的舍得。
奏折几次来回,那吴涛是打定主意要致仕了, 说到最后,就连自己年老体迈风湿关节炎的病症都扯出来了。
话已至此, 今上最终还是准了, 末了颇为惋惜地说:“吴统领为我大明水师江南水师兢兢业业, 如今一身病痛,又闻是因为水边湿气重,寒气入体……嗯,朕打算从京郊挑一个温泉庄子,赏与吴大人。”
赏赐的温泉庄子乃是皇家私产, 并非国库的,户部钱尚书安安稳稳地站着, 才不出言阻止——陛下给老臣的福利,又不花国库的银子,你们还真以为我是铁公鸡呢?先前陛下赏赐给贾瑛的时候我就没吭声, 现在自然也不会这么不识趣, 我还指望着等我老了致仕, 陛下也赏我一个半个的庄子呢!
初一在一旁躬身表示记下了,如此,倒是叫众人又猜测:是不是因为吴涛提出致仕的时机恰恰好,正合陛下之意,所以万岁爷才会给他这么丰厚的赏赐的?若真是这样,那么……
那么……显然陛下对三师的人选早就有盘算了,并不会因为朝中人意见相左而妥协的。
这么想来,今上在位十七个年头(今年虽是寿昌十六年,但是最前头还有一个未改元的年头),要做什么大事,从来都是盘算清楚之后如愿达成的,不论是军中改制、增开榷场、修黄河堤、出兵鞑靼……哪一件都比任命一个大臣其中干系要牵扯得多,所以比起来——咱们这一群人盯着东宫三师三少的眼界,是不是太浅了点?是不是,十分之惹陛下厌烦?
有些时候往往只是一叶障目,朝中官员因为东宫缺人而发热的脑子渐渐冷却下来之后,便发现:【哎,前几天落马的那些人,怎么想来,平日或多或少对武将都有些嗤之以鼻的?】
再深思:【赫!了不得!这些人都有一个共通点啊,明里暗里没少说贾瑛的风凉话!所以,贾瑛从头到尾和咱们想的不一样,人家根本就没有费神去对付很有可能成为竞争对手的吴涛,而是找了那些散播流言的人晦气?唔,那咱们是不是要收一收,免得被误伤了?】
而后,贾瑛的亲娘舅王子腾在众目睽睽之下也碰了一个软钉子,他自以长辈的身份教导宝玉,让他好好修身齐家。
宝玉则是不疾不徐地向娘舅问了表哥王亿的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王子腾的儿子王亿是个败家子满京城谁还不知道?败家子简直就是比纨绔还要不争气的存在!
……
京中关于议论贾将军夫人林氏有没有牝鸡司晨之举的流言终于慢慢转了风向,开始有人出来为黛玉站队,起初是一些闺阁之中依旧有胸襟有见识的女子,后来便是一部分并不小心眼的文人雅士,再接着是本就觉得女人家能干不是坏事的武将人家(若是战事起,他们便要远赴边疆,家中大大小小事物都靠老母亲或者妻子操持,他们是最能够理解女子抛头露面做事情的人)。
如此满城风雨,荣国府的人自然是都听说了。
贾政皱了皱眉,虽然有一些不满意,但是从来没有公公训诫儿媳妇的理儿,便打算回头敲打宝玉一番。
王氏面色淡淡地送走嫂子,心想的是:【妍春说得对,嫂嫂你在我侄媳妇儿面前逞威风也就算了,我的儿媳妇如何,要你指手画脚?】
“不过,你二嫂嫂也确实是太没规矩了些,怕是这些年在外头当家作主惯了,能耐见长。”王氏颇为不快地说,盘算着要给黛玉立立规矩。
然而黛玉陪着老祖宗在庄子上呢,前个还传信回来得等到祭灶那天才回来,除非王氏愿意抛下府里头的事儿也去庄子上——但是庄子上住着大佛呢,有老祖宗在,王氏自己都知道不可能成功抖婆母威风的!
说起来,这多年,她也是认命了,黛玉因为另有一层表亲的身份在,老祖宗宠着她,自己绝对不可能用对李纨那样的态度对她的。甚至于王氏现在都已经放弃给宝玉塞通房了,只要求黛玉能够做一个贤妻良母,照顾好宝玉和四个孩子。
“可是你看看你二嫂子,去了南边居然和一群自梳女混在一起!自梳女是什么?是梳起头发一辈子不嫁人的老姑婆!她就不怕教坏了怡姐儿和悦姐儿?不行,等她回来我一定得好好说说她!”
妍春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亲妈!你能少给自己找点事儿么!】
于是身为王氏身边这些年的智脑,妍春又不得不肩负起给亲妈做思想工作的重任,花了半天口舌,才说通一大半。
王氏犹犹豫豫地说:“你的意思是,你二嫂嫂这么做,非但不是错的,反而还能帮到你二哥哥?”
“是,人无完人,二哥哥功劳太甚,有些许微瑕,反而是好事。”
一番大道理,王氏听得云里雾里,总归这么多年,她的政治素养还是一如既往地差,但是想着这么多年妍春说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