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
黑暗里跳起一帘星火,暖橙的火光照亮了耳垂的黑欧珀耳钉,细碎的亮面折射出璀璨的光。
海边风很大。
呼啸的疾风吹动铁架,金属相互碰撞,天地间回声吱呀作响。
塔楼背风,即使如此,窗口处还会有无孔不入的气流钻进来。防风打火机的火焰被吹得跳动明灭,闪烁不定的光线照亮了唐沢裕漆黑的瞳孔。
他看起来有些疲倦。
当常年挂在嘴角的温和弧度悄悄消隐时,他的神情几乎是有些阴郁的。眼睑下垂,鸦羽般的睫毛挡住了瞳孔里的神色,侧脸苍白淡漠,暖光的照射下依然如此。
又是咔嚓一声,打火机的火焰熄灭了。
唐沢裕的食指与中指间空着一块,那是个夹烟的手势。不知为何,站在塔楼上时,他忽然很想抽烟。
“我没有带。”琴酒说。
唐沢裕转头看他,不多时又瞥向塔楼下——东京湾海角人烟繁华,那个闪着绿光的招牌,正是一个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其实琴酒还有很多劝阻的方法,比如你不适合、比如有害健康……但他没有说,这件事唐沢裕也清楚,不需要他多此一举提醒。无声的沉默持续片刻,琴酒妥协道:“在这里等着。”
所以,现在的窗口边只剩唐沢裕一个人了。
这栋塔楼位于东京湾海岸一角,向远可以眺望到对岸的岛屿。建筑整体是砖石结构,窗外视野很好,海天辽阔,深黑的水域无边无际地铺展开去,直到与昏暗的天穹相接成一色。
更近一点的海岸线旁,一艘巡逻艇刚刚启航,一线银浪破开海面。
唐沢裕似乎在看着那一艘巡逻艇,又或者只是在无意识发着呆。火光明灭下,他眼里的神色晦涩难明,只有拿着打火机的右手,指尖无意识按某种规律拨动。
咔嚓咔嚓。
火焰升起又熄灭,开关的开启与阖拢中,清脆的机括声不绝于耳。
打火机是他从琴酒的黑大衣口袋拿的,火光消失以后,又一道冷色的光源亮起,那是唐沢裕放在窗台上的手机。
亮着的屏幕显示,上面是一封编辑好的简讯,收件人已经填入邮箱,却不知为何,唐沢裕迟迟没有选择发送。
阖盖的动静第三十次响起时,低沉的脚步拾级而上。
琴酒从便利店返回,挺括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他单手一抛,唐沢裕在空中接过,而那是一包薄荷烟。
“……”唐沢裕谴责地看他一眼。
琴酒不偏不倚地挑眉回视,片刻,还是唐沢裕扭头放弃抗议。他从烟盒里磕出一支,垂下头,单手拢住火苗。
橙黄的暖光聚拢在掌心的小小空间,熟练的动作几乎有某种韵律感。
灰白的烟雾袅袅上升。
细长的女士烟里并没有多少烟草的成分,薄荷的辛辣感充斥口腔。唐沢裕点烟时,琴酒便转向窗外:“不发送吗?”
一来一回的时间里,海上的巡逻艇已经微缩成一个小点。细长的波纹缀在尾端,如同水面一条淡白的伤口。
“会发的。”唐沢裕顿了顿,“只是……”
只是什么,他却又说不清楚。
心底两端似乎有长绳拉锯抗衡,观点此消彼长,可他没办法用言语表述出来。
突然齿间一空,叼着的烟被单手拿掉,琴酒将它捻灭在窗台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吻。
辛辣的香气传渡在口腔间。
时间绵长而亘久,紧扣的下颔被松开时,唐沢裕忍不住扭头呛咳两声。
琴酒没有松手,耐心地等到他呼吸平复,才说:“该做的就去做。”
看到他的瞳色琴酒就知道这是在在犹豫什么。唐沢裕是个心软的人,性格里一种兼具冷酷的悲悯特性,使他常常处于复杂的矛盾状态,手起刀落时干净利落,却会在决定前踌躇再三。
这一点琴酒无权指责,本质上他也是这种心软的直接受益者,但他可以在决定前稍稍推一把手。
就像现在这样。
手机的屏幕上亮着光线,唐沢裕懒懒地抬眼扫过。片刻后,他终于妥协地叹了口气:“我知道。”
一切早已开始。木已成舟,再拖延下去也不会改变什么。
简讯的发送只是一瞬间的事。
成功的提示响起,手机自动回退到编辑页面,上面重新变成了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安室透收到了一封简讯。
*
收到简讯时安室透正在巡逻艇的甲板上,海风裹挟着潮湿的丰沛水汽,铺天盖地地扬起金发。
不远处浮现出岛屿的轮廓。
昏暗的天光抹去细节,视野中一切退化为剪影,而在起伏的岛屿一侧,还静静停着一个规则的梯形轮廓。
通宵达旦近半月,神出鬼没的货轮终于近在眼前。
安室透按在护栏上的手收紧了。
——上午在杯户中央医院,目送基尔的背影离开时,上司的来电不期而至。
“东京湾的事,有线索了。”
“海警的监控雷达,在离岸12海里左右发现了一个不明障碍。算法分析可能是船舶,但已经接近X波段的极限探测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