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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他来的声音在他进来后便停止了,似乎它唯一的目的便是想让他进来。
他忽然察觉到一股阴冷的视线,正死死盯着他。
江昭身形一僵,手骤然握紧,被琉璃瓶咯得生疼,成拳的手抵着喉结,小巧一枚的喉结轻轻滑动了下,上升,随后又归为原位。
谁在看他?
意识到这个事实,心跳骤然加快,他甚至能隐约察觉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阴气逼近了他。他鼓足勇气,在此时转过身。
面前空无一物。
是他太过敏感,多心了。
那他察觉到的阴气又是从哪儿来的?
江昭蹙眉想着目光忽地看见不远处半开的透气窗,疑惑迎刃而解。他走过去,将那扇透气窗关上,缓解紧张似的笑了下。
有谢明熙在,应该不会有不长眼的厉鬼闯进这座宅子才对。
他余光瞥见身旁洗漱台上的镜子,目光下意识追寻过去。
——他在镜中对上了一双满是眼白的瞳孔。
毛骨悚然感瞬间袭来,江昭大脑一片空白,习惯了惊吓的身体却提前做出反应,让他手一哆嗦,险些握不住琉璃瓶。两双眼睛透过镜面对视,一双黑白分明,而另一双悉数是眼白,需得极仔细地寻找,才能从中瞥见一点漆黑的瞳仁。
从江昭的角度来看,这双眼周遭悉数是弯长的黑发,他只能看见一双从发丝缝隙间露出的眼球,除此之外便一无所知。
是什么?
——是鬼。
江昭呼吸暂停了一瞬,好半晌才回神,强撑着转过身,直面对上身后的鬼怪。
这只鬼的模样有些熟悉,他仔细看了看,而后发现对方竟然是一月前他看见的那只地缚灵。
他还记得谢明熙是怎么形容它的。
意外死亡、心怀执念、无法离去、日复一日地在身死之地徘徊。
它是谁?是这座宅子原先的主人吗?
江昭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后腰抵上洗漱台,被不轻不重地咯了一下。
卫衣的衣摆被蹭得往上挪,导致他的肌肤直接触上了冰凉的台面,冷得打了个哆嗦,寒意顺着脊椎往上攀爬,好像化作一只冰凉的手掌住他的后颈,让他控制不住发抖。
他看向这是地缚灵,声音微颤,而后才轻声道:“你认识我吗?”
他盯着这双眼白看了半晌,忽然从中察觉出一点熟悉来。
这双眼白他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应当隔得有些远了,是以他有些记不起来。
他肯定见过这双眼。
等了半天不见有回应,他又开口问了一遍。
地缚灵死死盯着他,而后将头抬了起来。它的头发不算长,低头时盖住了一截下颔,抬头时,这截发丝便被拉扯上去,露出了它的下颔。
江昭仔细看去,而后顿时一惊,双腿灌铅一般动弹不得。
地缚灵的下颔上赫然插\着一根长且宽的不规则铁皮碎片,那块贴片已经被鲜血染遍了,上头满是干涸的鲜血,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而被碎片插\进去的地方破开了一个莫大的口子,血肉翻滚模糊,粘成一团,甚至有碎肉顺着那处空子往下掉落。
江昭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
该是什么样的意外,才能够让它下颔上多出这样一道伤痕来?
这是什么意外,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了?还是高压锅爆炸,碎片飞出来正好扎进了他的下颔处。
正当他惊愕不已时,一幕回忆倏忽闪进他脑海中。
……他想起来他什么时候见过这双眼了。
是在一个月前,同林玉韵在一起时。那天夜里,他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往床边一看,却没发现身边人的身影,于是他顺着声音朝浴室走去,最终透过门缝,对上了里头的、同样在往外看的那只眼。
紧随其后,他便发觉了林玉韵的不对劲,去山上时,又发现了那座墓碑。
这件事给他的打击太大,以至于回忆起那段时间时,他甚至想不起除这件事外的任何事,自然也包括深夜半梦半醒时瞥见的一只眼睛。
原来他那天看见的,便是这个地缚灵。
江昭再抬眼时,地缚灵已经将头颅低了下去。它的头发在抬头这个动作间被拨乱,再低下头时,便只剩一只眼还看得见,剩下那只眼被凌乱的发丝遮住。
只一只眼这样死死盯着他,恐惧却是登时便翻倍了。
进浴室这么久,他始终没有将手从琉璃瓶上拿开,如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握住了这个小瓶子。
“你把我引进来是为了做什么?”仗着有琉璃瓶在,他询问道。
地缚灵不说话,仍然死死盯着他。
江昭深吸口气,正要将这个问题重复一遍,却见地缚灵转身,开始不断在宽阔的浴室里徘徊,一圈又一圈地走着,绕着偌大的房间。
它走得是直线,到了拐角时才会转弯,而所有阻碍物在遇见它时也像不存在一般,任由它直愣愣地穿过去。
事实上,它才是真正不存在的那个。
与此同时,楼下。
江昭走后,谢明熙便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坐在椅子上静静等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