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天东进来,见两人正拉着手,便笑道:“哟,两位哥俩好啊,怎么还拉着手呢。”又玩笑道:“真是一对璧人哪。”
孟庭静同廖天东相识几年,就今日看他最顺眼,对着他笑了笑,刚要回答时,宋玉章却是从他的手心里抽出了手,“廖局长,来,咱们也好一好。”
宋玉章过去同廖天东拉了手,廖天东凑趣地学着洋人对宋玉章做了个吻手礼,“多谢宋行长垂青。”
廖天东感觉自己今日是尤其的左右逢源,放了宋玉章的手后又转向孟庭静,方才孟庭静也冲他笑的很亲切,“孟老板,咱们也好一好?”
孟庭静给了他一张拉长的冷脸。
廖天东马上讪笑着当自己没说过了,心道这王八蛋喜怒无常的,当初他们翻脸真不怪他!
外头冷,三人便进了里间。
廖天东想起上次大聚会四人在马场时的情形,便不由多愁善感地大谈特谈起对聂雪屏的悼念。
孟庭静听了,咬牙切齿,觉得廖天东真是碍眼到了该死的地步。
冷眼旁观了宋玉章的反应,虽不说悲痛欲绝,看上去也还是冷冷淡淡的。
孟庭静一面很讨厌宋玉章对聂雪屏的怀悼,一面又感到些许欣慰。
对一个为了自己而死的人,任谁也不该那么轻易地就将人忘了。
即便宋玉章再郎心似铁,到底也还是会被触动的。
没过多久,聂饮冰也终于来了。
他的身影甫一出现,廖天东便不由自主地先站了起来。
聂饮冰,同聂雪屏实在是太不相同了!
若说聂雪屏是春日的风,叫人觉着温暖舒适,聂饮冰则是恰恰相反,他似乎天生就带着一副不好惹的气息,他一进屋,廖天东便觉得周遭更冷了三分。
最后到场,聂饮冰也并未道歉,因为他没有迟到,即便迟到了他也不会道歉——都已经迟到耽误了时间了,来回道歉客套不更浪费时间吗?
于是聂饮冰在廖天东看来极其的我行我素且无理道:“开席吧。”
见面不打招呼,直接主人一般地叫开席,廖天东有些眼前一黑,倒不是生气,而是觉着失去了聂雪屏那么一个合作对象,却换上来个聂饮冰,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哦哦,既然聂二爷来了,就叫厨房上菜吧。”
廖天东八面玲珑,对这被冒犯的行为安之若素,和颜悦色地企图将场面拉回到寒暄,“聂二爷,矿山上忙,耽误了吧?”
聂饮冰瞥了他一眼,廖天东憋着口气等他作出回复——没有回复,聂饮冰扭头问一旁的佣人餐厅往哪走。
廖天东那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以前聚餐可以说就孟庭静一个难伺候的,三对一,场面还算圆融,如今孟庭静和聂饮冰两个人都是需要伺候的,廖天东人坐下,额头上就先开始冒汗了,他人过中年,头发稀少,额头光亮,一冒汗便尤其的刺眼,掏了手帕赶紧擦汗,“这屋子里倒是挺热的。”
话落下,没人接,廖天东趁这句话落到地上前自己捡了起来,“真是热啊热啊。”捡的太不高明,廖天东自己脸都绿了。
宴席在一片前所未有的安静中展开,广东大师傅的发挥一如既往,将这场寂静的晚宴拉长到了不可忍受的地步。
没有请来小凤仙,所以也就没有热场子的人,场面冷得像冰,廖天东都快忍不住,恨不得自己站出来给众人表演一段热热场子——老实说,他唱的在票友中算不错的。
海洲三位巨头去世的宴席,廖天东出于各种各样的缘由都没有参与,如今面对着三人,在这漫长而安静的席上,他感觉自己终于是一口气吃了三回席,都快吃撑了。
终于挨到了宴席结束,廖天东立刻要求转移阵地,他受不了在这儿闷不吭声的,转移到了壁炉前的沙发那,最起码这儿还能听个爆火星子的动静。
“今日聚会,其实是有正事要同几位商量,”廖天东终于是舍弃了他在官场上的那套圆滑话术,决心今天说话就痛快一些,直来直去吧,“我同宋行长商量了一下,决定通过宋氏银行来发行铁路债券。”
结果不知道是他这话说的过于痛快了,还是怎么,他话一说完,聂饮冰和孟庭静都是毫无反应。
廖天东伺候了他们一晚上实在也是不想伺候了,干脆地把这事全甩给了宋玉章,一回身拍了下宋玉章的肩膀,“宋兄,剩下的事就你跟他们说吧,我还有事,先走啦。”
廖天东逃也似地离开了这温暖却如冰窖的小公馆。
孟庭静扫了宋玉章一眼,目标是宋玉章的肩膀,廖天东心里没数,手上更没数,那一下不知道有没有将宋玉章肩上的伤口拍裂了。
“铁路债券这事,我思量已久,修铁路是造福全民的好事,应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所以我想发行一些铁路债券,这样大家手上也可以多一些现钱周转。”
孟庭静的思绪瞬间从宋玉章的肩膀跳到了“铁路债券”这四个字上,随即便眯了眯眼,很冷厉地看向宋玉章。
“宋行长,”孟庭静缓声道,“好算盘啊。”
宋玉章想通过银行从民间集资,那不摆明了要削弱他对这条铁路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