樘华说要沐浴更衣时面色极为平静,仿佛去见圣上不过他平日常做之事。
顾恩德惊讶地抬起脸, 他见樘华面色沉肃, 并无开玩笑之意, 不由小心翼翼劝道:“公子, 圣上岂是寻常人能见?您要不……”
这一不小心可是要身家性命之事!
他话还未说完,樘华平静地看他一眼,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顾恩德什么话都说不下去了, 只得躬身行礼, “是。”
樘华又道:“马车备好。”
顾恩德忙应声。
樘华带着江平原回他先前的院子,丫鬟们倒在,见他回来了极为惊讶,手忙脚乱地迎接。
几个懒怠的小丫鬟还未起床,被同伴急忙叫去了。
大丫鬟薄雾端上茶水来伺候, 小心问道:“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方才。”樘华并无解释的意思, “备水备衣,我要沐浴。”
薄雾见他面容冷淡,心中一凛, 忙低声应是。
樘华未与她们多说,吩咐备水准备沐浴后便回了书房。
薄雾带着几个丫鬟在箱笼里找衣裳, 樘华年纪小,这阵子正是长身量之时, 大半年未见, 他足足高了两三寸, 先前的袍子未必穿得下。
薄雾左翻右找,最终只找到两身先前留了余量的内衣与外裳,趁着水还未送来,带着几个手脚灵活的小丫鬟赶忙将布料放出,而后又烫又熨,好一番忙活。
水还未送来,樘华与江平原用早点。
樘华低声道:“平原,待会须得劳烦你送我去神武门,而后在那等着我,中午我若仍未回来,你便先回来。”
江平原应声,而后轻声问:“公子,你此次前去,不会有何危险罢?”
樘华拍拍他肩膀安抚道:“皇上乃我堂伯父,何险只有?再者,我父兄皆在边关,纵使看在他们面子上,皇上也不会为难我,放心罢。”
江平原仍不大放心,动了动嘴唇,却未说出什么话来。
那头水已送来,樘华草草用完早饭后去沐浴,时间来不及,他未洗头,只净了身。
一炷香后,顾王府的马车从府里出发,缓缓向皇宫内驶去。
本朝早朝为卯初至辰正,阶位高的大人们朝后仍得留在宫里处理公务。
樘华去到东华门前时方辰初,他无官无职,守门的侍卫接到通报后还诧异了一下,不过仍照规矩层层给他报了进去。
早朝未下,樘华不着急,令江平原将马车牵至靠墙处,自个眼观鼻鼻观心,坐在马车内想说辞。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外头北风呼呼吹,樘华抱着手炉子,犹如老僧入定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命令层层传出来,小太监小步快走过来传旨,说陛下有宣。
樘华未见多激动,只道一句,“有劳公公。”
“公子客气了。”
樘华下马车前对江平原轻轻点头,而后跟着小太监走入宫中。
他这种普通宗室子入宫并无优待,皇上能见他一面已看在他父兄面子上,因为得自己用双腿走进去。
樘华抵达福宁殿时,皇上正在用早膳,待他行完大礼后,问:“你说边疆恐有异变,从何得出此结论?”
樘华回禀道:“回陛下,小人昨夜做了个梦,梦见边疆惊变,而后有位道人告知小子,雪灾自北往南,连皇兜兜已遭了灾,草原上雪灾已极为严重。”
“嗯?”
“草原牧区最怕雪灾,一旦草原雪灾来临,牧民赖以存活的牲畜无法吃草,又常因暴风雪导致整群失踪,牧民与他们的牲畜冻的冻,病的病,只得集结大军,南下侵犯我大晟边疆,争取活命机会。”
皇帝抬头看他,“只因一个梦,你便急急慌慌跑来求见朕?”
樘华道:“梦只是预兆,小人在瀚海房读书多年,大晟立国以来未见雪灾,将士经验不足,恐怕不妙。”
“若大张旗鼓告知边疆,却未见外敌来袭,你可知这便是欺君之罪?”
樘华嗑了个头,再抬头时已换了称呼,“皇伯父,您知我父兄皆在边疆,小人比谁都情愿这只是虚惊一场。然而若真有事,小人事先得了预兆,却未往外说,那便是害国害民,樘华年纪虽小,却不做此等胆小无用之人。”
皇帝点头,目光中带着些许赞赏,“勇气可嘉,过来陪我用早膳罢。”
樘华行礼道谢,也不扭捏,轻轻过来跪坐在皇帝身侧坐垫上,等着下一步指示。
身旁太监麻利地新上了套碗碟,另外小太监过来帮他布菜。
皇帝一边用膳,一边问他一些问题,如梦中草原情景如何。
樘华未去过草原,却学过地理,且高中地理将将学完,对几大草原皆心里有数。
皇帝听他提起几大草原位置,又提草原场景,连那毡帐都描述得分毫不差,再听他说奶茶、烤肉、青稞时,心里已信了大半。
到底是侄子,不算隔得太远,樘华先前又在瀚海房念书,这么多年来,他情况如何,皇帝隐约知晓,见他能说出这些,起码这梦不像编撰。
皇帝越听神情越严肃,早膳后,他留樘华在宫内,而后宣大臣议事。
几位心腹闻言都觉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