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脸色苍白,胸口急剧地起伏着。
简云丰认为她刚才的话很不近人情,想说她两句又不落忍。
他看向简淡,缓和了语气,说道:“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在为父眼里,你和简雅都是一样的。之前的事,是你二姐不对,但她身体不好,为父也为难得很。做父母的就是这样,谁弱一些,就偏谁多一些,你要是懂事,就不该拿这些话扎父母的心。”
“哈哈哈……”简淡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父亲,不是偏谁多一些,是你们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这么多年,您和母亲来静远镇看过我几回?林家不请你们,只怕你们根本想不起来林家还有一个女儿。”
“二姐体弱,你们多疼一些没错,但她若病一辈子,我就要矮她一辈子,原谅一辈子,懂一辈子事?父亲,如果做不到公平,您还可以让我离开这里,对不对?”
简淡毫不客气地宣泄着怒火,一句接一句,每一句都锋利地如同尖刀一般。
“你诅咒谁呐,你诅咒谁呐,你出去,滚出去,别让我看见你。”崔氏彻底爆发,抓起茶杯就朝简淡扔了过来。
简淡轻松松侧身躲过。
茶杯落地,摔得粉碎,就像她们之间早已不复存在的母女之情。
“崔氏!”简云丰大声呵斥道,“像什么话!你要是做不到一碗水端平,日后就不要管简淡,这个孩子由我亲自来教。”
“老爷,你居然吼我?”崔氏的泪水瞬间决堤。
简云丰立即克制了两分,“崔氏,两个闺女都是你的亲骨肉,何必厚此薄彼?简淡长年不在家,你不喜欢她我可以理解,但这样针对孩子,你觉得你是个好母亲吗?”
“对,你说得对,妾身不是个好母亲,那你就做个好父亲吧。”崔氏擦干眼泪,冷冷地扫了简淡一眼,“日后简淡的事,妾身都不管了,全都不管了。王妈妈,我们走。”
王妈妈蹲下身子,帮她穿上绣鞋,扶着她的胳膊往隔壁宴息室去了。
木门“啪”的一声关上了,内书房里陡然安静下来。
父女俩面面相觑,又赶紧各自回避。
简云丰端起茶杯,发现是空的,便拿起茶壶,亲
自倒了一杯。
简淡别过头,视线落到墙角的铜熏香炉上,感觉口吐烟气的神兽似乎比往日英武了许多。
简云丰接连喝了两杯茶,感觉躁意降下去不少,方才重新开了口。
“你母亲生你时难产,这么多年,你又不在她身边,唉……”他叹息一声,“算了,为父不该说这些,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你二姐那边,父亲会说她的,一家人没有隔夜仇,总会过去的。”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简淡,见她面无表情毫不动容,不免有些灰心,拍拍小几上的信,直接换了话题,“这是你外祖写来的,你大表哥、七表哥再有三天就到京城,他们会在咱家住到明年考完春试。”
简淡点点头。
是了,那两位确实在这个时候到的。
崔晔,大舅家的大表哥,二十六岁;崔逸,三舅家的七表哥,今年才二十一岁。
两人都很优秀,如果说大表哥是当世俊才,那七表哥就是人中龙凤。
只可惜,二人一个鳏夫,一个刚成亲不久。
大表哥的妻子三年前病逝,膝下一子一女。他对妻子一往情深,足足为其守了三年,身边只有两个通房伺候着。
她在死后检讨自己时才发现,简雅和母亲当年一起设计她,想让她嫁给这位大表哥,但因当时白瓷被赶回林家,她心情不好,阴差阳错地躲过一劫。
其实也算不得劫难,这位大表哥人品贵重,才学不俗,言语诙谐,最重要的是,长得还极为英俊。
如果他不是崔家人,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简淡魂游天外时,简云丰仍在碎碎念着,“……他们在家里住的时间长,你与你二姐不要闹得太僵,丢了咱崔家的脸,知道吗?”
“如果父亲不同意我搬出去,这话父亲与二姐说就好。您老人家一定要牢记,挑起矛盾的从来都不是我。”简淡硬邦邦地说道。
简云丰一拍桌子,“你……”
简淡看着他,目光凉凉的,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真是油盐不进呐。
简云丰心力交瘁,疲惫地摆了摆手。“罢了,你二姐那里,我会让你母亲去说,你回去吧。”
简淡走出内书房的时候,整个人都轻松了。
两次怒怼崔氏,她没有丝
毫负罪感。
有慈爱,才有孝道。
她做不到愚孝,就只能抗争。
白瓷朝她竖起大拇指,大饼脸笑得跟朵花似的,“姑娘好样的。”
简淡笑笑:“还行吧,下次再接再厉。”
白瓷:“……”
出梨香院之前,简淡往简雅的跨院望了望,婢女白英站在月亮门正中央,看见简淡不闪不避,完全没有行礼的意思,目光中的不屑一目了然。
白瓷往那边走了两大步,骂道:“小表砸,你看啥?”
白英一溜烟地跑了。
白瓷捂着嘴,笑得直打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