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五婶呢?”姜承辅嘟囔了一句。
呵~~大概是那年上元节的灯火太让人着迷,入了眼,入了心,便再容不得别的灯了吧......
姜文盛端起杯,一饮而尽,这些陈年往事,跟小屁孩说来干嘛。
“那素娘,会医术?”姜久盈突然问题,女医她还真从未见过,尤其是出身风尘之地的。
“她并非自小便是娼优。”素娘的身世,姜文盛知道得很清楚,他们毕竟有过一段无话不谈的蜜月期。
秦素娘以前的身份,是太医的女儿,家学渊源,又热爱杏林,便跟着学了些皮毛。
她的父亲,是太医院的太医秦恩正,二十年前因给庆平长公主诊治时,用错了药,庆平长公主差点丧命,若不是救治及时,恐早就香消玉殒了。
太医院里的太医差点治死皇室宗亲,官家如何不动怒,今天是庆平,明天可能就是后妃,再之后还可能是官家自己!
这天底下哪个医者都可以犯错,唯独太医不可以,皇家人的命珍贵啊~
于是秦恩正斩立决,秦家其余男丁流放,女眷籍没!
从娇养在闺阁之内的姑娘,变成一双玉臂千人枕的小姐,秦素的娘亲、婶母、两个姐姐都不堪受辱,没多久便自缢身亡,只留下秦素一个人,坚强地活了下来。
与自小在青楼长大的官妓相比,秦素有过自由的经历,更难适应这里的生活,她被老鸨打得奄奄一息的时候,不是没想过一死了之,可她还不想死。
死多容易啊,但她想活着,她想看到秦家平反昭雪的那一天!如果秦家人都死绝了,谁还会记得曾经太医院的圣手,秦一针秦太医!
秦素坚定地认为她的父亲是无辜的,谁都可能犯错,他不会。
明明庆平长公主就是太敏感,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请太医,一个月要请十七八次,开点平常吃的药即可。
明明都说好的,那天是秦素的母亲生辰,全家必是要整整齐齐地坐在一起吃顿丰盛的晚餐的。
可左等右等,等来的不是父亲,而是凶神恶煞的羽林卫,他们抓走了家里的每一个人,一家人最终团聚到了牢里。
父亲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血迹在他躺着的身下凝结,任凭一家人如何呼唤,都没有做出回应,只胸口艰难起伏,显示他还活着。
从天堂到地狱,仅仅只需要三天时间。
父亲被收拾干净,按跪在地,接了圣旨。
做为官宦之女,秦素一直都明白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的道理,可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什么叫谋害长公主?父亲怎么可能会谋害公主?
母亲好不容易凑到了父亲身边,想听听他是怎么说的,但父亲气息微弱,只来得及看他们一眼,就被拖出去,准备明正典刑了。
从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秦太医,也再也没有秦家三姑娘,只剩下素娘,青楼里卖笑为生。
可能就是这么一点小小的坚持,一点小小的期待,支撑着秦素一直活着,无论多痛苦多无助,都从未想过放弃。
姜文盛对她肃然起敬,也曾在年少气盛时想过帮她实现愿望,甚至幻想过,是不是只要秦太医的冤屈洗清,秦素便能恢复身份,他们之间还有一丝可能。
他是不介意她的过去的。
然而谈何容易啊。
被先皇亲自盖棺定论的案子,谁也别妄想翻了天。
况且当时庆平长公主呼吸困难,几次昏死过去不是假装,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见到了。
无论是庆平长公主还是太医院的同僚,都没有必要去陷害一个小小的秦恩正。
姜文盛不忍心告诉秦素这样的结果,如果他说了,毁掉了她最后一点念想,很可能她会活不下去。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冷血也罢,总之痛苦地活着,也比世间再也寻不到要好得多。
因此这么多年,姜文盛一直守口如瓶。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啊。
这么多年,细算下来,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觉得没脸见她,轻易不敢打扰。
只知道她离了青楼,赁了院子,安稳度日。
身边一直不曾有人长久停留,依然孑然一身,不过姜文盛想,在欢场多年,周旋于男人中间,想必她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吧。
他肯定是醉了,要不是就是老了,不然为何会跟两个小辈说自己以前的感情经历?
之后他开始闭口不谈,无论姜承辅怎么歪缠。
等到第二天,天公作美,终于放晴。
太阳的炙烤下,潮气退散,气温有明显的回升,到了脱夹衣的时候。
窦老麻子一身破旧棉袄的缩在阴影里打瞌睡,根本没有注意到树上多了个人影,正不错眼珠地盯着他。
赵东笞漫天撒出去的银子很快有了回报。
“世子爷,小的们查到了些资料,请世子爷过目。”熬红了双眼的文书把两本发黄的书页摊开放到他面前,忍不住打了个大大呵欠。
一夜未眠,他带着另外几个同僚在满屋的记录里翻找,真是累啊~
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除了已经死去的三人之外,还有两个。
礼部员外郎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