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壶和铁锈犹如丑陋瘢痕,船漆被腐蚀地看不出原本色彩与字样,年久失修的破败甲板。
海风严重腐蚀了这艘在海上游荡二十几年的轮船。
不过大船内部问题更严重,比如溶洞般的船舱与封闭舱室里的积水。
修船厂内部,一众工程师围聚岸边,讨论如何清理船身,还有从那船身残缺字迹猜测这艘船的来源。
有人说是鲁塔斯号,有人说是钢铁女王号——它们都是怪异时代早期失踪的船只。
嗡——
大船发出低鸣,工程师们惊愕地抬起头,后知后觉看向身后被卫兵簇拥而来的市长和驱魔人。
揉着面具下眼睛的大姐头从兜帽里冒出:“它不想让人类登上身体。”
还有一只。
马特乌斯·诺克斯市长想到。
维纳不冻港从来都不喜欢怪异。
但特殊的人总有特殊待遇。比如陆离,人们只会说“看呐,就连怪异也簇拥在他身边”。
陆离站在修船厂岸边,抬头看向锈迹斑斑的船身:“他们是来帮你的,会为你清理掉铁锈和下层船舱漏水。”
“唔……它同意了。”舒展着懒腰的大姐头缩回兜帽。
陆离望向不远处拘谨不安的工程师们:“可以了。”
回到马特乌斯·诺克斯市长身边。
“真是条大家伙不是吗?”市长感慨道,心想如果这艘大船作为战舰,不需要多少士兵就能成为堪比海格鲁斯巨人号的强大战力。
虽然作为维纳不冻港的市长他不该有这种想法。
安抚了大船,他们离开修船厂前往博物馆。
这回道路变得更加拥挤,通往博物馆的道路挤满了闻讯赶来的市民,就连卫兵也难以驱散。
望着车窗外艰难抵挡叫喊着拥挤来市民的卫兵形成的围墙,马特乌斯·诺克斯市长问道:“您要对市民们说些什么吗?”
“不用了。”陆离回答。
和传闻一样。
马特乌斯·诺克斯市长不在意地说:“其实比起您对抗寂静时分,他们对您当初在艾伦王城和血色蒲公英事件的事迹印象更深。”
“艾伦王城和血色蒲公英?”卡特琳娜忍不住问,她还没听过这些。
“脍炙人口的故事。”马特乌斯·诺克斯市长简单讲述了一遍。“说起来卡特琳娜小姐是陆离先生的妻子吗?”
“不是。”陆离说道。
马特乌斯·诺克斯市长点头,推开车窗,陡然变得吵闹中探出头对助理耳边大声说:“告诉那些报社,我不希望明天出现关于陆离的绯闻。”
关上车窗阻隔噪音,马特乌斯·诺克斯市长抱怨说:“他们总是胡乱猜测,又从不对说错话道歉,让他们乱说会影响您的声誉。”
因为拥挤市民,他们多花了一倍时间才赶到博物馆大门。
马特乌斯·诺克斯市长迈下汽车,望向门前等候的众人无奈叹气。
除了大蒙特利博物馆馆长,各派系议员和贵族也都在,包括自己的最大政敌伊沃·科布多。
该死的政治斗争。
馆长弗朗戈恭维中带领陆离走进博物馆,马特乌斯·诺克斯市长落在后面。
“是你先这么做的。”兄弟会成员,议员伊沃·科布多带着虚假笑容,毫无尊敬地与市长擦肩而过。
喧嚣被阻隔在外。
打了蜡的光滑大理石地板倒映华丽吊灯,舒缓音乐在长廊间流淌。
馆长弗朗戈可以骄傲宣称再也不能找到比这里更接近旧日时代的其他地方。大蒙特利博物馆珍藏了一切那个时代的东西。
旧日之王的王冠、珍宝,艺术大师的雕像,传奇人物的肖像,古文明遗物,希姆法斯特的油画,甚至有印着罗德斯特港印记的船锚。
旧日时代的人能在这里找到回忆,怪异时代的人也能感受到厚重的历史。
这些没有耽搁陆离的脚步,馆长弗朗戈一刻不停地带领他来到博物馆深处。
“那就是‘商人’。”
聪明人们停下脚步,包括卡特琳娜,不打扰独自走向“商人”的陆离。
它被封存在四面玻璃里。
就像那些王冠和珍宝——还有橱窗里的衣服。
身上堆叠的肮脏衣服像是为了取暖什么都套在身上的流浪汉,背后的巨大背包几乎能装下一个人。半张面孔隐藏在酒红色破旧围巾下。
高大的商人立在橱窗里,头颅低垂。
【商人】
【旧日时代驱魔人的伙伴】
矗立一旁的牌子写着。
陆离注视着稻草人般静止的商人,忽然,四周色彩变得斑驳,褪去,犹如被拖进谵妄,周遭一切色彩褪去,陷入虚无。
兜帽里的大姐头亦消失无踪。
只有面前一张书桌。
桌上放着信封。
陆离垂眸,信封上写着字迹。
【最后一位驱魔人亲启】
……
“驱魔人阁下一定正陷入同伴远去的悲伤……”
感性的馆长弗朗戈诗歌般低声形容。
理性的市长与议员们只是安静地看着,尽管他们的确有些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