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太宰治对森鸥外的观感很难用言语去形容。或者说,他向来对自己的感情十分麻木,以至于无法分辨那些淡又确实存在的、纠缠在一起的情绪都是些什么。
森先生……应该是他很重要的人吧?
虽然这种说法由“太宰治”这种个体说出来十分违和,甚至显得非常搞笑,但在太宰治大脑内贫瘠的感情区域中,他有那么仅仅几个瞬间,把森鸥外认作了……比之陌生人、上下级亦或是师长,都要更亲密些的人。
是父亲吗?太宰治拒绝去详细思考,他向来都把这种无谓的情感依赖用理智归咎于雏鸟情节,再把它们全数冷漠地推开。
但终究还是不同的。
就譬如此刻的太宰治,在目睹这个世界「森鸥外」的模样时,就算早有预料,他向来波澜不惊的内心也竟隐隐有些怒火涌出。
这怒气并不激烈,却绵长而悠远。这久违的感觉冲刷着太宰治的内心,甚至让他想讽刺地笑出声来。
哈,这个世界果然还是……
俊秀的少年弯着弧度优美的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那位浑身都是掩盖不住的黑暗气息的中年男人,原本温暖的眸色逐渐深沉。
而正在被这个世界的「森鸥外」套着那套宛如固定皮肤一般的白大褂伪装,笑眯眯寒暄着的中也中也敏锐地发现了太宰治的不对劲。
他道了声歉,急匆匆地回身,来到了自己虽在表情上看不出来,但气场明显低沉了很多的挚友身边。
“太宰?”他低声问,湛蓝的眼睛略有些担忧地看着面前的眸色沉郁的褐发少年。
太宰治没有回话。
他只是静静地抬眼,与「森鸥外」那双充斥着隐晦探究的紫红色眼睛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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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能力者也不过如此嘛,连这种一目了然的事情都不知道吗?”有着双狡黠翠绿眼睛的少年坐在高高的旋转椅上,一边孩子气地操控着椅子转来转去,一边毫不客气地说:“果然啊,这种事情还是要乱步大人出马才行嘛!”
“的确如此,我们实在是无计可施,只能依仗于乱步君的智慧了。”横滨学院的校医兼鼎鼎大名的暗组织部领导者顶着一双硕大的黑眼圈,一边示意自己的人形异能力去取常备的点心上供给这位有着惊世智慧的天才少年,一边无奈地纵容道。
森鸥外的确已经快要愁秃了头。
纷至沓来的突发事件如雪花一般多而密集,学院内的人接连失踪或昏迷,最可怕的是他们还完全无计可施。
就算在药研藤四郎和其所属的高维组织时之政府的协助下,他们勉强搞清楚了出现失踪或昏迷迹象的人都去了哪里,但有关于更具体的情报,还是没有显露任何蛛丝马迹。
导致这种世界交汇的根本原因是什么?为什么要把他们世界的人转移到另一个世界?还有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为什么只有这两个孩子是灵魂转移?造成这种情况发生的幕后黑手到底有什么目的?
越来越多的谜团纠缠在一起,参杂着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们和同事的担忧,混杂着数颗钻石丢失的心痛心情,搅得森鸥外头痛欲裂。
最重要的是再这样持续下去,过不了多久,横滨学院就要空了啊!!!
“嗯哼。”江户川乱步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声,从端着托盘的爱丽丝手上拿过了一块点心,看起来不太开心的眉眼终于稍稍舒展,随即低头像小松鼠一样,捧着那块点心咔嚓咔嚓地吃起来。
他人生得小,比起实际年龄的十九岁,看起来更像是十四五岁的小少年。此刻显露的这番情态看起来可爱极了,就像个平易近人的邻家弟弟。
森鸥外凝视着匆匆赶来横滨学院,以至于还没来得及换下身上军警制服的江户川乱步,心下暗叹。
光是这样看上去,谁能知道这个满足地眯起眼睛吃点心的少年,是唯一一个以天赐般卓越的智慧,破格以无异能之身加入军警的惊世天才呢?
江户川乱步感受到了森鸥外的视线,却好似对这些已经习以为常了,没有任何反应。
他也不在意头上欲掉不掉的警帽,吧唧吧唧地吃完了那块点心,又自然地从爱丽丝端着的托盘中再拿出了一块新的,在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后把整个人都蜷缩在宽大的椅子里,翠绿的眼眸半睁半闭,从眼角挤出了两滴困倦的泪水。
无他,之所以说是匆匆赶来,是因为江户川乱步是被福泽谕吉一通电话从东京叫回横滨的。
彼时他正和同事们执行一起秘密任务,原本的预计完成时间大概是两个星期,却在接到福泽谕吉的电话后,硬生生的把属于自己的工作压缩到了几天完成,随后就风驰电掣的赶回了横滨,不说休息了,连饭都没怎么好好吃。
也的确是幸苦这孩子了。
与福泽谕吉一样同为江户川乱步父亲的好友、看着这孩子长成如今模样的森鸥外关怀地看着眼下也有着淡淡青黑的少年,纵然心急如焚,也还是揉了揉额角,倒了杯热牛奶递到了他的手心,无声地示意他润润喉咙。
……真是的,森大叔又不给他喝波子汽水。
他明明早就过了会因为不加节制的喝汽水而蛀牙的年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