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酒饮一口,“你知道他在这出戏前头写什么?,他写‘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这其实是说尽了天下有情人的盼望,我也最喜欢这句话——人生谁能无死?都是一腔痴心罢了!”
他这里闲说,见求岳听得心不在焉,知道这蠢货是文雅上面一辈子教导不通,也不生气,自己叼着瓜子儿笑。
嗳!有什么办法?就是喜欢这个傻子呀!
看窗户外头一个冻僵的麻雀落在窗棂上乞食,露生把窗户推开,把麻雀捧在手上,一股清冽寒风进来,带着腊梅浓郁的酒香,求岳拿大氅盖住他:“哎!调皮!别冻感冒了。”
“这点儿风冻不着,你瞧它炸着毛,真可怜。”
麻雀得了温暖,抖抖翅膀,醒过来了。
求岳笑道:“我还以为冻死了,这叫什么?生可以死,死可以生。”
这都是什么瞎引用,两人哈哈一笑,恶趣味上来,喂麻雀吃酒,看它吃了一口甜酒,醉醺醺地拍翅膀。露生随口问他:“我瞧你是不怎么懂得戏的,你们那时候不听戏,平日都乐什么?看电影吗?”
“是啊,电影电视剧。”求岳给麻雀裹个小毛巾,“有时候也看,我喜欢看爽文。”
“那是什么故事?”露生困了,将毯子拉一拉,歪在他怀里:“说来听听。”
“叫我讲故事?我只会讲马云和马化腾啊。”求岳尬笑:“我跟你说,爽文是什么,不带脑子看的,都胡扯八道,后面看了不记得前面说了什么,我给你说一个真事,才好笑呢。”
露生伏在他怀里,懒洋洋道:“不好笑我捶你。”
“我们那时候写的要对读者负责,读者不满意是要被骂的,像我这样的打赏大盟主,不开心还可以让他们改结局。”求岳从后面抱着他,轻轻玩他细长的手指:“我记得我初中的时候网络还不发达,那时候看了一个特别喂屎的故事,把女主角写死了,就突然死了,他妈的什么预警都没有!可把我气死了。”
“那能怎么样?人家写的,你不过是看客。”
“狗屁。”求岳坏笑一声,“我就找他们编辑,把他那本书买下来了,叫他重新给我写个结局。嘻嘻,这鸟人没办法,就把女主角复活了,笑死了。我听我同学说他在后记里说了好多生气的话啊,哈哈哈哈哈我根本没看!”
露生有些好奇:“这女孩儿叫什么名字?让你这样兴师动众的。”
“叫什么……”求岳挠头:“忘了啊,不就是什么小冰小蕊小丽丽的,爽文女主还能叫个啥,诛仙我倒是记得,碧瑶雪琪,这本书比诛仙差远了,写得巨狗屎,谁管他叫什么。”
露生摇头道:“你这个人,从小跋扈,别人呕心沥血地写出来,又费尽心思为你改了,谁知你都不屑一顾,那又为什么叫人家改这一回呢?以后别做这种事儿了,多缺德啊。”
求岳见他眼睛眯着,是困了,也不管缺德不缺德,心说爽文女主要是像你,我还愿意多看两眼,可惜没一个比得上你,自己温柔道:“要睡上床睡。”
露生娇滴滴道:“不去床,去了床上你就不干好事情。”
“哎,说得老子在这里就不行一样。跑什么?过来!”
两个人又在炕上闹起来了,麻雀喝醉了,站在旁边感觉地动山摇,有点恐惧。
它从窗户里头向外看,觉得可怕也是这里好,外面是冬天,好冷的,这里是春天呢。
万事都是美满,只是这两日见着柳婶,柳婶心里又是欣喜、又是愧疚,原本不明白露生为什么和她生分,现在渐渐也明白了,因此见了露生,总是含羞带愧,也不敢求他带自己去句容。
她不会说话,要讨好又嘴笨,总想着过去有情分,说话里免不了的又想卖弄旧情,前段时间为寻春华班忙前忙后,自己心里有些得意,眼巴巴和小爷攀谈两句,又把月生提起来了。
露生是真拿她没有办法,委婉道:“婶子,我跟月生不是一路人,你难道现在还不明白我?”
柳婶是看不懂现在小爷和月生到底区别在哪里,还不都是一样跟着男人,又怕又愧,委委屈屈地说:“月姐还来找你好几回,我不敢告诉他你在句容哪里,他唉声叹气地去了。”
“叹什么?”
“他说跟的司令和日本人打仗,现在不知生死,他一个人天津飘着,孤苦伶仃。”
露生又觉心软,也叹一口气:“他这司令要是真的投身报国,反而是能靠得住的英雄,倒是月生这孩子怎么性情轻浮,见人家上战场就弃人而去?”
柳婶绞着抹布,说:“哪有戏子跟着上战场的?”
“跟不跟,难道看身份,不是看情意?”露生想起那司令厚待月生,心中越发厌恶:“用人家的卫兵、拿人家的钱财,到人家精忠报国的时候还叹自己孤苦伶仃,我白露生没有他这样的师弟。”
柳婶这才有些明白了。
是自己说话下流,把小爷得罪了,当初怎知他有这样大志气?含着泪道:“那你是不去帮帮月姐了。”
露生无奈道:“他要是还回南京唱戏,我能帮就帮,他自甘下流要做兔子,谁能帮他?”
原本想带柳婶回句容,又把这念头打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