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六下学回来,温子明和温子徊已经在府里与老太爷说话了。
难得孙子回来,老太爷心情不错,便提了一句晚膳大家一起用。
温子谦也被人叫了回来。
也不知是去了哪里,回来时姗姗来迟,比老太爷到的还晚些。
温家几房一起用膳时,都是男女分桌而食,以屏风隔开。
此时温子谦从外头进来,刚刚踏进门槛,一阵微风拂过,身上的脂粉味便飘进屋子。
老太爷年纪大了,五感便没那么灵敏,温子明和温子徊却不一样。
二人眼神看了过去,见到温子谦此时的模样,皆有些意外。
温子谦排行第五,如今已是十八岁近十九岁的年纪,按理正是年轻恣意,青春勃发,精力旺盛的时候,只是此时看过去,怎么都觉得,脸上似乎隐隐有些老态。
面皮略微松弛,双眼下方带着青黑,一副没有睡好的模样。
“五哥。”
“五弟。”
二人同时与温子谦打招呼。
温子谦则上前先与老太爷请安,“祖父,孙儿下学时,这巧有功课要与同窗探讨,回来晚了些,还请祖父责罚。”
老太爷沉默的看他一眼,视线落在他脸上。
大家虽然同住一府,但他历来不太喜欢这个孙子,见面自然也不多。
此时见他这幅泄了精气神的模样,哪里猜不透是什么原因。
冷哼了一声,眸色凌厉,“探讨功课?既如此,那你便说说,这些时日你们都学了些什么?恰好秋闱不过三四个月了,我也正好看看以你的学问需不需要去参加。”
温子谦没想到祖父居然要当场考校他的功课,额上不由泌出冷汗。
他连学堂都甚少去,更不用说学问了。
此时若是被祖父知晓,怕是一顿家法跑不了的。
支支吾吾的想要找个法子逃脱,老太爷凌厉的视线却直射在他身上,让他慌乱中脑子一片空白。
“祖父,外头的下人还等着上菜呢,不若等用完膳之后去书房再说?恰好六弟此次也要参加秋闱,二人更是可以一同探讨一番。”坐在老太爷身侧的温子徊笑言道。
老太爷闻言,淡淡的瞟了一眼温子徊,停顿半响,之后才“嗯”了一声。
像是被解放了一般的温子谦,感激的冲温子徊看了一眼。
之后晃着有些发软的双腿,走到桌子旁边坐下。
如今家中除了这三个孙子,儿子都不在家,这桌上的人自然也就只他们几个。
女眷那边同样如是。
孙辈里,这样算来,便只有温小六一人坐在桌上。
柳姨娘这样的妾室,原本是不能与主母同桌而食的,只是老太爷特意留了话,让柳姨娘跟着一道过来用膳,这才能见到她也坐在桌边。
只是四太太历来不待见她,今日又算得上是她儿子的接风宴,此时看着柳姨娘与温小六便不由想起自己痛处。
凭什么温小六能够安然无恙的坐在桌边享受家庭的温暖,而她的女儿却只能在蜀地那样偏远的地方受苦受累?
想起初到蜀地时,收到的信件,上面沾满的泪痕,四太太更是恨。
只是原本心底的打算,因温小六去京城谢恩而搁浅。
而阮轩在金陵住了半年多之后,也被他父亲召回,说是让他回去参加科举。
阮轩身上,连个秀才功名都无,先前急忙将人叫回去,也不过是因他上下打点,将门路走通,只要人安然进去考试,安然出来,那功名便是妥妥当当的。
虽则如此,却也不知那中间出了何问题,最后阮轩的秀才功名却还是未曾下来。
所以这才一直未曾再到金陵来。
而四太太见温小六不在,自是也懒得搭理那位远房侄子。
现在温小六既然回来了,且年纪又正好,若是到时能够将她.....
到时说不得连定亲都省了,便直接嫁过去即可。
四太太内心算盘打的噼啪响,脸上却还是冷冷淡淡的模样。
一桌四人,除了三太太凑到四太太跟前不住说些酸溜溜的话以外,柳姨娘与温小六却是安静垂头吃饭,并不搭腔。
“这秋闱不过几月便要开始了,明哥儿这时候才回来,想必是心有把握,此次必能中举吧,四弟妹。”三太太笑呵呵的看着四太太道。
语气看似真诚,眼神中的笑却带着不屑。
“能否一举得中我一介妇人又怎会得知,便只要我儿身体康健,那便比什么都来的重要。”四太太挥手让布菜的蔓草退下,拿起德化窑烧制的白瓷箸,修长白皙的手保养的比一般年轻女子还要好些。
看的三太太嫉妒不已。
见她微微敛拉衣袖,夹起一片青瓜放入唇内,慢慢咀嚼。
之后又道,“自是比不得谦哥儿日日在族学内苦读,此次秋闱想必中举已是如探囊取物,手到擒来了。”
四太太语气淡淡的,没什么起伏,但三太太听了脸色偏偏扭曲一下,差点维持不住笑脸。
捏着筷子的手拧的死紧,陶瓷的筷子娇弱的很,虽不至于一捏就断,但一个不小心,落到地上,那便是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