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指甲刀剪头发实在是一件脑壳有包的事,两个脑壳有包的人就这么剪了一个多小时,中途手机响了七八次,方令斐一概回以看风景。
陆星沉明显能听出来,那边驰野从以为他伤心难过,变成了以为他神经病。
终于剪完,用手感受了一下,高高低低参差不齐,不必看都知道应该跟狗啃了没差,摸着自己的头发,他忍不住轻轻笑了。
方令斐想问剪下来的头发该怎么处理,然而头才低下来,突然惊讶。
陆星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看到自己攥在手里的一大把头发有几根落了出去,那飘落的几根在半空中突然化作金色光焰,轻轻一闪,就没有了。
他指腹与指腹轻轻摩挲,说不清心里此时什么感受。
醒过来,重新坐在这棵树上,虽然衣服褴褛满身血污,但却活着。
皮肤外仍旧有掉下来的时候被树枝划伤、和撞在地上形成的伤痕,看起来凄惨可怖,但陆星沉知道,身体内部,导致他几乎死去的内脏破裂已经完全好了。
活过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大约不是正常人,现在亲眼见到头发化为光焰,也不过更肯定了而已。
陆星沉转头对方令斐笑道:“给你放个烟花。”
说着,松开了手,长长的发丝随着山风飘飞出去,飘了没多远就纷纷开始化为金色的光。
夜晚、黑暗、森林峭壁和美丽的光焰。
一切都美得如同画卷。
又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场景。
两个人静静地看完了这场短暂的“烟花”,方令斐扶着身旁的树干,眼睛注视着消散的光点,那绚烂的光辉似乎还留在视网膜中,他的心脏却下意识觉得刺痛。
大概是因为陆星沉的那句“给你放个烟花”。
明明这个人总表现得无坚不摧,傲慢强大,方令斐却无端觉得他心里在下雨,不大,却绵绵密密地打湿了每一寸土地,连同藏在心里的陆星沉自己。
他想给这个人一把伞,遮住他头上的雨。
但方令斐也知道,陆星沉不会需要,就像四年前,他一个人从暴雨中回来,在他的怀抱里轻轻停歇,然后于清晨离开。
心脏的刺痛轻轻地,但恒久绵长。
方令斐恍然察觉,在那些他曾经自以为的怨憎下,藏着的是对这个人最深切的心疼。
因为他知道这个人很累、心在下雨,却不愿意在他的怀里多休息一秒,他的骄傲,让他所有的狼狈艰难都要一个人走过。
方令斐尊重他的骄傲。
光辉消散,四周重归黑暗,但他依然将目光落在底下黑暗,直到觉得时间足够另一个人掩去一切表情,才转头,唇角带着又一点点恶劣的笑,看了一眼陆星沉的头发:“不错,挺好看。”
陆星沉头皮有点凉,他拒绝去探索这种感觉的由来。
扶着树干站起来,脚下踩的树枝没有一丝轻微颤动,他在树枝间跨越,轻巧从容,如同呼吸之间的血脉本能。
陆星沉觉得自己或许是返祖了,觉醒了什么森林古猿的基因也说不定。
这样想的时候,脑子里浮现课本上画的森林古猿图片,下意识心里一梗。
嫌弃。
丑拒。
拽住绳子,他回到方令斐身边。
“绑上。”
“你先。”
陆星沉没说话,也没有与另一个人商量,直接将绳子套在方令斐身上,合上扣子,然后一拉,示意上面可以开始往上拽。
方令斐不愉,冷冷说:“我应该让你以后都得戴假发的。”
言下之意,后悔没拔毛。
“这么喜欢那个造型?”陆星沉带着眼睛弯出弧度,“我也可以帮你剃。”
过河拆桥说的就是这种了。
方令斐不想跟他说话,但开始被拉上去的时候,目光一直凝在陆星沉身上,然而夜色昏暗,他看不清这个人是什么表情。
“掉两次就够了,别再掉第三次。”
“好。”
夜风徐徐地吹,陆星沉放开了手,树枝在风中轻摇,而他像是落在树上的一片羽毛,没有重量,他张开手心,那里原本有一道很深的口子,现在却已经完全愈合,只剩下细长疤痕。
从树上扯了片叶子,叶片竖着,在指腹划下,血线里渗出了一点微微的红,但还没有等这点血液渗出来,血线就已经飞速愈合,只留下一条细看都不甚分明的痕迹。
他长长的睫毛轻轻阖了阖,沉默无语,夜风寂静。
绳子又被丢了下来,陆星沉扣上,被上面慢慢拉了上去。
“方哥,树上不是只有咱们两个人吗?你、你这绳子拉的是谁?”驰野哆嗦着声音问。
“鬼。”方令斐张嘴,吐出了这么个字。
吓得一群小年轻直接缩成了一团。
旁边就是孟大师布的阵法,里头正困着一只恶鬼,这种时候悬崖底下平白多拉起来一个人,没人不怕。
“手别抖。”方令斐皱眉对他们说。
小年轻们快哭了,“是、是是。”
陆星沉上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么一番对话。
他刚站起来,在手电筒的光中露出脸,驰野就一个屁